精美的石头会唱歌——话说安岳石刻

顽皮

一帖激起几层浪

作为一名不算资深的文保志愿者，由于腿脚不便与疫情持续之缘故，已有好几年没有参加组织活动。今年春节期间，还是由于疫情缘故，大多躺平待在家里，无聊之际，看到组织发布的春节活动公告，鉴于从没去过安岳，加之早就耳闻安岳石刻媲美大足，甚至更为精致，惊喜之余，欣然报名参加。本次活动缘起于2022年11月2日澎湃新闻的一则消息，大家更多地是冲着鱼篮观音而去。早上8点，从重庆市规划与自然资源局出发，到晚上23点42分最后一位同志安全到家，耗时近16小时，行程近500公里，其间大部分穿梭于乡间公路，或行走于田坎，或爬行于山间小路，先后巡查了东兴区百合镇的鱼篮观音（又叫救苦观音），东升大佛寺和元功山的华严三圣，塔坡摩崖石，以及大通寺摩崖造像，虽辛苦却也快乐无比。

安岳之得来

安岳，隶属四川资阳市， 东邻重庆，南接内江 ，北连遂宁。古为巴蜀治地，梁设普兹郡，北周建德四年置县，因其治所建在铁峰山上，取“安居于山岳之上”而得名，历来是川渝古道要冲。

石刻之精华

安岳历史悠久，文化璀璨，境内文物古迹众多，尤以石刻著称于世。具有一定规模的石刻点有300余处，造像达10万余尊。石刻以佛教造像为主，也有少数道教造像和儒、释、道三教合龛造像，且多为摩崖造像 ，囊括了佛、菩萨、罗汉、金仙、供养人、力士、伎乐、飞天、珍禽和各种护法神，以及“经变图”和古建筑图像，从不同角度反映古代社会和世俗生活风貌。这里既有秀骨清相、婉雅俊逸的南北朝遗风，又有体态健美、面颐丰满的唐代风韵，还有雕工精细、璎珞满身、装饰华丽的宋代特色，以 “古、多、精、美、特”著称，具有“早期中国石窟不能替代，晚期中国石窟不能超越”的居间地位。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列为国家和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八庙卧佛院，石羊毗卢洞，鼎新华严洞、茗山寺，黄桷玄庙观，城郊圆觉洞、千佛寨等。

紫竹观音

卧佛

西方三圣

造像之缘起

首先，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为大规模石刻造像是其天然优势。巴蜀有三秀：安岳的“石”、阆中的“山”、眉山的“水”。被称为“石秀之乡”的安岳，丘陵起伏，沟壑纵横，多浅棕色和灰白色的砂岩，既软硬适中，又千奇百怪、形态各异——台状、层状、石包状……为安岳的石刻艺人提供了有利的物质基础。

其次， 丰富而雄厚物产为大规模石刻造像奠定了经济基础。安岳历土地肥沃，农业发达，物产丰饶，到现如今仍然是全国商品粮基地 县、产肉大县、瘦肉型猪生产基地县、水产品超万吨县、 中国柠檬之乡，加上远离群雄逐鹿争霸的中原地区，社会秩序空前安定，使得民众有宽裕的经济实力从事大规模宗教雕造活动。

第三，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安岳人杰地灵，人文渊数，唐诗人贾岛、北宋道家陈抟的墓在这里，南宋时代的大数学家秦九韶也在这里生活过，唐代名将程咬金在这里做过普州刺史，他们或生于斯或葬于斯，与有眼界的官员、有造诣的僧俗鼎力合作，共同促进了极具艺术价值的石刻自然而然蓬勃兴盛。

第四，安史之乱的后续影响。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唐玄宗匆匆传位于儿子后带着家眷、大臣和卫兵逃亡到大后方四川。随只逃到四川的，还有大量民众以及艺术家，中国经济重心在原有南移的基础上发生了巨大变化，南方经济日益超过北方。这些从北方逃来的人们由于没有地方住宿，只好栖身于寺庙。当时安岳很有名的寺庙就有教中寺、栖岩寺等。他们不仅在寺院避难，更想祈求神灵庇护，许许多多文人、艺术家拿出他们的看家本领，修建寺庙，雕琢石窟，于是安岳各地建寺造像风生水起，尤其那些在北方从事过石窟艺术的能工巧匠，又有了“用武之地”，使得安岳石刻造像空前兴盛。

安岳石刻与大足石刻之渊源

经常听人问起这样一个问题——大足和安岳，哪里的石刻更好?笔者的结论——都好。相比较而言，大足石刻更集中，规模更大，以北山、宝顶山最具有代表性，可以说是集我国石窟艺术之大成者，历来有“上朝峨眉，下朝宝顶”、“北敦煌、南大足”之说；而安岳石刻则具有古、多、精、美之特点，石刻造像早而多，县境内多达10万余尊，塑像精美而分散，不少地方往往三五尊塑像而已。

两处石刻虽各具特色，但从本质上还是同体一色的。这主要源于大足县与安岳县古今毗邻，在古代曾为一个区域，作为古代文化建设部份的石刻造像，相互间影响自然难免。从地域看今大足西南 部的区乡(中敖、铁山、三驱、珠溪等区域) ,就是在唐乾元( 758年)置昌州、大足时，割普州普康县地置的静南县地，宋初才省入大足的.安岳的文化对大足有影响自不在言矣.更何况晚唐时昌、普二州又为一个政治领域，景福元年( 892)，守昌州刺史、充昌、普、渝、合四州都指挥、静南军使韦君靖的节度衙门设置在大足，领昌、普、渝、合四州。在景福之前韦还任过普州刺史，而大足石刻又是韦君靖首凿于北山佛湾,两县的文化建设互有影响，更是必然的了。宋以来，两县官吏民互有联姻，更显往来如常。如宋嘉佑太庙斋郎解瑜墓志铭载:解瑜即娶安岳冯氏为妻，解的墓志即安岳乡贡进士汝孝恭撰文.南宋绍兴时，住居普州的右从政郎，前怀安军录参向洋，又将亡妻迁葬大足治北"延恩寺“侧。从石铧记中得见，安岳世代相传的文氏石刻匠师，在大足石刻中留下姓名的就有十八人.仅据造像记,文氏匠师从宋元丰至淳祐的近二百年间里，为建设大足石刻贡献出了他们祖孙世代的青春和智慧。从宋凿安岳石羊地区的石刻和大足宝顶山石刻的造像内容、表现手法一致的情况看，唐宋时两县的造像当互为因果.时至清初，由楚而来的僧南翁，先后住持了宝顶圣寿寺和安岳的道林寺.更显见两县宗教间的往来源远流长。

因此，严格意义上说，大足与安岳的石刻造像当属一个造像区域,大足石刻起始受毗邻安岳、甚至合州(今合川)造像的影响，以至南宋宝顶赵智凤在凿石造像过程中，借鉴毗邻石窟造像；南宋时期，以石羊地区（紫竹观音）造像为代表的安岳石刻，则直按受大足宝顶石刻的影响，比如华严洞造像表明，它似赵智凤的传法弟子凿造。所以，两者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师承关系，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还有一些戏谑的说法，比如导游的通俗说法是，大足石刻是集大成的精美产品，安岳石刻则是激励朝圣者的精美广告。众所周知，广告效果总比产品本身更吸引人。究竟是不是这样，留待大家自己去感受。

鱼篮观音与紫竹观音

本次安岳之行，能一瞻鱼篮观音之颜，实我辈文保者之幸事。

鱼篮观音是中国民俗观音三十三像中唯一女性性别明确又脱胎于汉地民间传说的观音形象。其多呈单手提鱼篮，不戴宝冠不踏莲花宝座的世俗已婚少妇装扮，是观音图像史上最为特殊的一例。

其像刻于一高5米的天然内凹黄沙岩腔崖面上，高1.32米、宽1.38米，最深处0.24米：鹅蛋形脸，额戴镶嵌多枚椭圆形宝石的头箍，顶罩䯼髻中穿一素钗，戴圆形耳环，秀发绕耳垂于两肩；眉间有白毫，双眼下垂眼波流动，嘴含浅笑，着荷叶边宽袖天衣，外披褶皱霞帔，脖配双层项饰，胸前有细连珠纹交叉璎珞；腰间系带，下覆裙，观音左手轻捻裙摆和两端飞扬的帛带，露出内裙璎珞；右肩担一根紫竹，残长0.95米，右手握竿前端，杆尾六丛竹叶随风摇曳，上有绳系结挂一长0.2米的扁圆形竹篮，内装一尾肥美鲤鱼；像左华盖题榜上内刻“救苦观音”四字，旁边一朵白莲花斜逸而出。

新近发现的鱼篮观音系明嘉靖年间造像，不但是同题材中规模最大、最精湛的一龛，姿态也最具突破性：观音反传统肩担紫竹挑一装有肥大鲤鱼的篾编竹篮。此姿态与旷世巨著《红楼梦》的名场面“黛玉葬花”颇为相似，此像早了至少150年，是可媲美紫竹观音的又一石刻美神。

说到安岳的鱼篮观音，就不得不提到安岳的紫竹观音。

石羊毗卢洞的紫竹观音高3米，悬刻于长、宽约10米的石窟中。她面东背西，侧身跷脚坐于莲台之上，一缕缕自然光线撒在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慈祥而俊美。紫竹观音的称谓本应是“水月观音”，因观音的道场在南海普陀的紫竹林而该像又背依紫竹，人们便叫她"紫竹观音"。又因这尊造像的世俗味很浓，当地人还把她称为“风流观音"、“跷脚观音"。不少专家、学者则誉之为“东方维纳斯”。她头戴镂花宝冠，蛾眉上翘，凤眼下视；上身穿轻薄披，袒胸露臂；童胸显得平坦而宽阔，稀疏璎珞像虬曲而下的金色飘带，翠环网坠于胸腹之间，腰际系一条结花丝绦；下身着一绣花轻薄如蝉翼的长裙；从宝冠两边飘洒下来的彩带虬曲多姿，并与下垂的长裙裙摆自莲台流泻而下，宛如几绺金色的瀑布。她身微左侧，头微下低，两手佩戴膀钏，左手垂于莲台之上。两只赤脚，左脚悬于莲台下，轻踏盛开的莲花；右脚屈于莲台之上，膝盖承着右手腕。她背后两侧刻有几根摇曳生姿的紫竹，象征着南海普陀山的紫竹林。头部背景上还有火焰形背光。整副刻像线条明快，刀法自然，尤其是衣饰的裙角，裙角皱纹飘逸自然、褶纹更显风韵。

一帖激起几层浪

​精美石头不寻常

​爬山绕水不叫苦

​只为心中有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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