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旅

Haoqian

　　现世的安稳极其容易让人淡化经历过的艰难，哪怕那艰难不过刚刚过去一个多月。如今，家乡的亲人多康健，共享十日天伦之后，我竟有了生活一向如此的错觉。回顾最近这一个月心情的起伏跌宕，庆幸与感恩充溢心底。

　　元旦，新年开启的欢庆时刻，老爸在阳后经历了十几日低烧高烧始终不见好且精神日渐萎靡的境况下，在身处三地的三姐妹的劝说和大姐二姐的竭尽全力下，在老妈同阳自顾不暇但勉力支撑没有雪上加霜的助力下，幸运的赶上了感染科的最后一张床位，入院了。新冠肺炎，传说中的“双肺见磨玻璃”终于势不可挡的降临到最亲的人身上。

　　元旦三天假期每天都在纠结要不要飞回去，尽管老妈认为情况没有紧急到需要大老远的跑回去，尽管老爸入院用上阿兹夫定和宣肺败毒后已退烧，但老爸身边的老妈和大姐仍在阳且症状明显，但眼中耳边不时飘过的讣告和坏消息……焦灼之时，二姐从西安来电，告诉我有限的人力要都用在刀刃上，我俩应该先后回家，同时回意义不大。于是，从小被体恤的我在京观望，二姐直接飞了回去。有了二姐的每日直播，看着老爸病情渐稳，能够正常饮食，能够在医院走廊里慢慢踱步，我的心情也从随时出发的忐忑调整到对春节假期的期盼。

　　终于，提前踏上心心念念的回乡之旅。买到了海航首次开通库尔勒直飞航线的首个航班，座位值到了经济舱宽敞的第一排，等待行李时传输带运出的前两件行李正是我们唯二的托运行李……一切都预示着阴霾散尽好运已至。

　　闺蜜和她因疫情大二上半学年变成函授的儿子来接机，正赶上初雪，从小就稳妥的小伙儿完成了首次冰雪路面驾驶，安安稳稳的停在了陇新手工面馆前开始我每次回家第一项雷打不动的行程：陇新小碗面加肉。弟兄俩各自大碗面加肉后意犹未尽，又要了个小碗对半分，这才心满意足。

　　老爸老妈半年来鲜少出门，先是感受长期封控的诸多不便再是体验病毒发威的猝不及防，继而忍受转阴之后的绵长后效，在看到三年多未见一米七八的大外孙进门的刹那起，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焕发了青春变成了两个“好人”，风风火火的拉着少年比个子比手，求教发红包（少年借机笑意盈盈的手把手教姥爷如何用微信把红包发给自己），忙得不亦乐乎。尽管，安定之后还是该吸氧的吸氧，该卧床的卧床。

　　夜幕降临，河畔漫步，亲人欢聚带来的心理高温渐退，肉身感受到了经久不遇的严寒。神思恍惚，我这是到东北了吗？

　　零下二十度的气温下，对冬天极不尊重坚定的不穿秋裤的少年在孔雀河边循着几十米一变的彩灯一路寻找着天鹅的踪迹。

　　还好，离家不过几百米就走到了天鹅身边，有的欢歌游弋有的埋头苦睡……飞越几千公里身心背负的各种不可言状的压力，在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歌声中霎时化于无形。

　　下手果决心底发虚的给老妈理发，各种游说各种承诺劝少年理发，厨卧厅堂保洁，卡拉水库6斤草鱼洗刷分解……多功能的我定位精准的尽己之能发挥昙花一现的效用。

　　跟着从小看着长大的表侄采买年货，慨叹当年的英俊少年已成沉稳大叔，沉浸式感受久违的浓烈的烟火人间。哆哆嗦嗦的在露天市场喝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羊杂汤，暖意蔓延，说不出的熨帖。

　　北方海鲜冷库，来到了这个久闻大名整个家族都心怡的批发市场，按照大姐列出的清单采买了一大堆海鲜，表侄看了看我的收获疑惑的说：买这么少？我们封控了仨月，买东西必须买到把冰箱冰柜都填满才心安……好吧，这也是后遗症的一种类型。

　　兴致高昂的老爸搬出存放在家的乐器献宝，拉了一段乐曲后遗憾的说：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有演出我也不能去了。老妈忿忿的诉说就是因为老爸自告奋勇帮乐团运送乐器，费了很多气力搬回家以备演出之需，然后就阳了，继而就肺炎了……既往不咎，大提琴的无心之失以成全了我们“文艺世家”的摆拍而将功补过。

　　晨跑（当然不是我），8点多的库尔勒月色仍浓，尚未梦醒的天鹅蜷缩在冰面上纹丝不动。鹅绒的羽绒服那么贵也是有道理的，如今亲眼所见那是真保暖呀。

　　二姐又回来了，元旦为了照顾肺炎中的老爸飞回家的她本来为春节回不回有过小纠结，看我前脚回，后脚订了票就回来了。毕竟，于我们，父母+三姐妹的原生五口之家能够凑齐实属不易。

　　大年二十八，应邀到表哥家铁板烧，表侄主理，腌制的牛肉和鸡翅绝美，独家蘸料更是欲罢不能……少年和泰迪耍累了之后埋头苦吃，以一顶仨的食量亮了众人的眼。

　　大年三十，各尽所能，各展所长，老妈拌饺子馅，老爸擀饺子皮，大姐烹麻辣龙虾尾，二姐调爽口小凉菜，我焖鲜虾粉丝煲，少年揣一身力气和好胃口，一天三顿花式繁多徒增胃太小的烦恼。

　　“乒乓世家”人人都能挥拍，为了消耗少年无处安放的活力，也为了增加不能出门的老爸老妈的活动量，就地取材。

　　2019年-2023年，相隔整整四年的原装家庭除夕再相聚，所谓幸福，莫过如此。

　　大年初一，继续操练，大姐的医用隔离面罩堪称炸鱼神器，一切油炸皆适用。二姐的拉条子神功再露峥嵘，谁与争峰。

　　久未实践的给长辈拜年环节因八十多岁的二姨高龄进入决赛必须加倍保护，故三姐妹在楼下挥手向隔窗而立的二姨拜年，同时视频连线嬉笑耍宝，不知有没有扰民。童心未泯的女子们看到个长颈鹿都忍不住摆上了造型。

　　人头攒动的商业综合体继续逛吃，西安的茶话弄居然将分店开到了这里，红彤彤的背景墙完美契合大年初一的心情。

　　避开了综合体的喧闹，选择了幽情逸韵的音乐餐吧，近乎包场的待遇是新年伊始的惊喜。

　　我家姐妹都是如此小资吗？并不尽然，只是碰巧这里的小龙虾和烤鸡冠绝全城（不要和我争，争就请我吃更好吃的）……莫名想到《请回答1988》里正峰貌似虔诚的不时去寺庙修行，实则是爱吃庙里的野菜拌饭。

　　饕餮之后必须有仪式感的消耗过剩的能量，路遇冰场遂下场角逐。

　　门票时限两小时，然下场半小时后姐妹仨就胳膊酸疼难以为继，少年亦然。本着勤俭持家的优良家风，又排列组合分工有序的组团滑了半小时，最终在运动诚可贵舒适价更高的心理暗示下，集体决策挥别冰场。

　　滑冰乏力并未影响对逛吃的向往，民族风情浓郁的大巴扎走起。货架上琳琅满目双语标识的食品和热情朴实的维吾尔族老板在我的脑海里不断书写———这里是可爱的新疆：）

　　露天市场更接地气，各种美食交相辉映目不暇接，鲜榨石榴汁、手工冰淇淋、核桃酸奶、凉皮凉粉……都成了我有限胃容的多难取舍。

　　努尔洪的鸡蛋面和烤包子名不虚传，低调的颜值难掩内涵的华丽，醇厚的羊汤、爽滑的面条、皮薄馅大焦软的烤包子入口便是大满足。

　　大年初一夜，继续欢乐拍拍拍，和和美美一家人有力促进了少年摄影技术的提升。

　　大年初二，早饭过后老妈忽然精气神全消，自述像皮球泄了气一样，推测是前几日过于亢奋的并发症，唯卧床安睡能解。安顿好老妈，我们开会商议，否决了看电影、逛街、打球等常规选项，最终决定跑一趟60公里外的焉耆县，我们小时候每年放假都会去的县城，追忆青葱岁月……导航终点设置在焉耆小吃街。

　　很多店闭门略显萧条的小吃街几经寻觅外加咨询当地回民同学，终于找到能满足我们所有口舌之欲的小吃店，样样数数通通点上。刚出油锅表皮酥脆得吸着气入嘴，滚烫香糯的糖糕；小时候得赶上回族同学过年才能吃到的地道口味的粉汤；驰名全疆与陕西凉皮迥异口感超群的焉耆凉皮；酸辣爽口汤与粉可爽滑共吸的凉粉；汤浓味鲜料足且干净无膻味的羊杂汤……

　　回程采买了回民特制的酸白菜、海氏凉皮、焉耆酸奶、油香、大麻花、糖糕等等，沿着雪山戈壁，伴着少年心满意足的酣睡一路高速回库。

　　赶场赴约，俩表侄约着对台球表露出兴趣的少年开启教学模式，教得认真学得专注，几局下来已经像模像样有了点儿架势。

　　晚餐小聚，和看着长大的晚辈们一起烧烤，畅聊他们成长路上的点滴回忆和糗事，我们姐妹仨就这样成了台面上端着的长辈。

　　大年初三，因一直未阳求宴请被我拒绝的闺蜜拎了两大桶鲜榨石榴汁来看我（这个做派太新疆了），细问才知，不只她未阳，她们一家三口未阳，她哥哥嫂子未阳，母亲也未阳。这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家庭呀！……后话：因为太爱，两大桶石榴汁被我放在车上冻了一夜，冻成冰沙打包带回了京，享用至今。

　　归期将至，再次出门寻找潇洒惬意来库过冬比我住的时间还长的天鹅。

　　狮子桥下，葵花桥下，都有天鹅们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悠闲的身影。

　　冰面，水面，各种复杂路况都不能影响它们的优雅，游的游，坐的坐，连窝着脖睡觉的都姿态端庄。

　　是谁说过？中年女人像湖面上的鸭子，远远看着娴静斯文，水中两只脚却紧着捣腾…… 如此说来，中年贵妇就像这天鹅喽。

　　入夜时分，三姐妹和一少年齐挥汗紧倒腾，力求让过于充实的胃恢复常态。曾经实力相当的三姐妹现在已差距巨大，二姐的球技已然绝尘。无他，业精于勤疏于懒。

　　大年初四，归期已至，再来一碗加肉的陇新手工面吧。这汤这面这肉必能让我满血回京继续以饱满的热情投入春夏秋冬水深火热的工作生活。

　　离别，无需伤感，毕竟人生常态谁也无法例外。

　　飞机降落时分，俯瞰京城夜色，唏嘘且怅惘，我的2023春节梦之旅已至尾声。过去十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未来每一分每一秒力量的源泉，父母安在的家永远是我心灵的依靠精神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