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图:李延军</h3>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常人眼里,冬天的太行山没有风景,至少没有夏春秋风景之美。而我在这个疫情弥漫的静默冬日,一次次太行孤旅,一次次被太行山酷冬不一样的景象所触动。自觉对太行山的理解更多了一个维度。</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尽管总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出发,山上的温度依然要比平原低近10度,常常冻得双手拿不稳手机,拍张照片都要鼓起莫大勇气。游走于深山峡谷中的一座座山峰,举目千沟万壑,万木萧疏;低头枯枝败叶,蒿草荻花。无论寒风如何呼号,全都集体静默,唤不起丝毫生机与骚动。难得一见的河流,顿失滔滔,呈一副冰冷封控面孔。往日咆哮的山瀑,也都戛然而止,虽也气势磅礴,却是呆呆地挂在悬崖峭壁前,纹丝不动。夏日欢快的溪流,全都成了流冰,在嶙峋乱石间不甘地扭曲着僵滞身躯。偶尔遇上几幅冰挂,在冬日暖阳的呵护下,滴滴哒哒,落下串串水滴,打湿脚下岩土。此刻方觉这静默的太行,尚存些许生机……我只能把此时的太行山,想象成一幅黑白线条勾勒的国画,聊以自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山静水默,生机不在,为突围死寂般的静默,沾一息人间烟火气,我寄希望于昔日的名胜之地。驱车从红旗渠到石板岩,再从桃花谷到祥云湖。不出所料,这条往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核心旅游圣地,同样如道旁的寂寞山峦,冰封流水,寂寞得百无聊赖!</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路上几乎遇不上什么私家车,昔日风光无限的A字头景区,一个个大门紧闭。道旁曾经门庭若市的民宿农家院小旅社写生点,一律关门歇业。大峡谷游客集散地——石板岩镇,白天空荡荡不见人影,夜晚除了路灯景观灯,居民家里的灯火寥若晨星,只有阵阵冷风,大行其道,嗖嗖掠过昏昏欲睡的石板路……昔日的网红打卡地不再喧嚣,彻底躺平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还好,上天眷顾我,侥幸还有一家宾馆灯火通明,将处在寒夜中的我收留。这要感谢一帮不知名的美院学生在此写生,与这家宾馆有VIP之约。这寒夜中的灯火,特为他们而亮。店家将仅剩的一间房赏赐于我。这是我在寒冷大山之中得到的唯一温暖与人间烟火!</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住宿得到解决,吃还是问题。转遍不大的石板岩,除了这家宾馆开设的特产店,再也找不到第二家营业的饭口。天无绝人之路,幸亏自己车上有电锅,特产店有小米,于是买了一斤小米,煮了一锅粥,算是解决了旅途寒夜里的果腹之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一夜,我这个邯郸人俨然又做了一回邯郸道上的卢生,重温了一次黄粱旧梦。只不过做梦的地点不再是邯郸古道,而是太行大峡谷中的石板古街;这梦也不是邯郸道上的“宠辱之道,穷达之运”,而是曾经无尽喧嚣胜景中眼前无尽的静默与寂寥!一股恍若隔世之感,油然袭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既然静默无处可躲,不妨走入更为静默的深山,与这冬日的群山和现实世界,一同忍受静默。</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一站我选在了马鞍垴一号滑翔基地。这条崎岖蜿蜒山路,前些年已有领略。没有静默的时光里,这条路鲜为人知,不像大垴天路那么有名,只在资深驴友间口口相传。入口紧邻大峡谷隧道西口左侧,很不起眼,一不留心就会与之擦肩而过。因山路崎岖凶险,入口特设铁栅栏大门防守,只对买票上山的滑翔客户开放,一般散客无缘涉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年能侥幸踏入禁地,多亏同行驴友见多识广,连唬带吹,外加小恩小惠,又送西瓜,又送面包,半推半就疏通了守门妇女放行。可一上路,大伙一同提心吊胆起来。此路太险:全程几乎挂壁蛇行,仅能一车通过,一会儿是怪石嶙峋的悬崖边缘,一会儿是草木丛生的树杈枝丫。遇到顶头车,更是捉襟见肘,菊花夹紧,反复进退,方能贴身而过。曾自诩最擅考S弯道的同伴,也把方向盘托付于我。只在登顶的那一刻,一路惊魂才能完全附体归位。</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与山顶那些滑翔勇士相比,我们只能算一群菜鸟。那些勇士驾驭巨幅滑伞,遮天蔽日,纵身冲向万丈深渊,飞向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漂浮在林州一望无垠的平畴上空,天马行空,神游八荒。而我们只会惊讶连连,啧啧称神,当一名旁观看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更不能与那些接送游客的面包车相提并论。他们来去如风,一天上下穿梭数次,超车错车,如履平地。在他们面前,我们就是尚在驾校无法毕业的学渣,却也甘愿涉险上山,就为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片刻放飞!</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今天的马鞍垴静默了,入口不见铁将军,也不见那个难缠的妇女,更不担心途中顶头车堵路。崖巅上的村落,没有了惯常的鸡鸣狗吠,更不见一个人影。古朴的石头民居,比满目的崖壁更寂寞,比遍山的枯枝更沧桑。山顶滑翔台地同样静默,没有了冲下壁立千仞的一个个勇士,没有了天空飘翔的一副副巨伞。只有我孑然一身,独立寒风,遥望灰蒙蒙的天空,山下林州平原一派缥缈虚无!</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程,我过猪叫石,从台凹回插东垴坪方向。以往这条路只出不进,因为一直走下去,就是著名的桃花谷景区,禁止入内。去年我仅到大井沟,就被一岗哨大爷拦下。在这个静默的冬日里,大井沟这道门空无一人,我侥幸踏入了这条觊觎已久的朝山之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路比我想象的好走,不再为顶头车担忧,仅看到一两个带红箍的巡山大汉,在路边逡巡,为这寂寞群山增添了几分恐怖。虽在地图能看到菜地沟、仙霞水瀑、北堂等几个地名,但目光所及,除了清冷的日晖、壁立的沟壑、萧疏的草木,再无人间烟火气息。终于在一山顶转弯处,视野豁然开朗,不远处,千仞万丈之巅,矗立着一幢红色小屋,陡然间就为这静默沟壑增添了一抹人间暖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停车拍照,镜头拉近,发现红色小屋为东垴坪村委会,屋后还有更多与悬崖融为一体的山间民居。万木萧疏映衬下,山村比万木更萧瑟,比群山更肃杀。在我终于靠近它时,听到一声恍若隔世的鸡鸣,当即提醒我,这还是座醒着的大山,活着的山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参天古树伞盖下,悬崖峭壁之巅,石屋草舍间,石桌碾盘旁,虽然枯叶密布,蓬蒿过膝,但此情此景昭示着,这曾是一处优雅的避暑消夏圣地,人气十足的驴友歇脚驿站。村前山路回旋处,还有一条直通沟壑深处的蜿蜒山路。从地图上看,这是通往高家台的那条山路。也是我曾在地图上神往已久的神秘山路,更为我前行受阻后准备了一条惬意退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果不其然,当我再次启程,没走几公里,估计已到三亩地地界,被一个岗哨拦住。守门的妇女油盐不浸,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再前行一步。期间又来了一辆郑州号牌轿车,下来三个小伙子,同样无计可施。我只对着逆光中的对面山峦一处凹陷,拍下了当日群山的沉默,日晕的清冷。只为记住这群山峡谷尚有我等几声人气,证明着大地曾经的生机。期间接到几位亲友电话,有的在发烧,有的在康复,正与这静默世界里的病毒进行着顽强抗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何况这地叫三亩地,权力更大,我只能失望折返,从东垴坪岔道直插高家台。这路从东垴坪瞬间就跌落到万丈悬崖沟谷中,胳膊肘子弯上下立体相连,兜兜转转,来回往复,半山腰的路面铺的全是块石。显然是筑路人的有心之举,好处是块石路面摩擦力大,车辆不易打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处抬头仰望,东垴坪红房子居然在我头顶,触手可及。原来我只是垂直下降,水平位移几乎为零。庆幸路面无冰,中途无车,安全下到谷底,方遇上一米多宽的结冰路面,一脚油门,从冰面冲过。不料冰面下暗藏水沟,冰面破裂的同时,车轮一个大趔趄,继而一阵打滑,轮胎冒烟,还好借着惯性,没有沦陷,顺利渡险。</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转手一个树林掩映的山村掠过,道路尽头,又被一个岗哨截住。岗亭出来一位妇女,双手摇动栏杆摇把儿,栏杆仅升到一车高度,我趁机溜出,轻按喇叭,向开门妇女致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出的大门,便是著名的高家台画家村。我曾多次在此驻足,也早知道此路同样只出不进,所以进山时没有选择此路擅入,所幸还能从此出来,驶上大路,再无羁绊所忧。此时的高家台,同样静默如旷野,不见昔日车水马龙、画童云集的熙攘场面,连路边旅游厕所也是大门紧闭。瑟瑟冷风中,仅见的一位村民,居然向我兜售旅馆,我却向他咨询厕所所在。他说厕所全不开放,找个僻静地方解决吧。我也只能让他把兜售旅馆的商机,留在群山解封之后,后会有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色尚早,不愿被闭门羹情绪所扰,我又选择了一个更为偏僻的心仪之路:经贤麻沟,或走井底,或登西顶泰山老祖庙。此路在家已做过功课,赵家庄附近有个岔口,可南北两个方向通行,心中大致有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行走太行,去的都是深山老林,穷乡僻壤,基本不为商业化风景付费,只为心中那汩神秘冲动与向往。笃信陌生的地方即风景,到没去过而想去的地方就是旅游,尤喜山间幽径撒欢,左右盘旋,上下翻滚,以及凋敝山村余晖乡愁。最美的风景在路上,我走故我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太行山免费挂壁,几乎被我蹚了个遍。那些有名有姓的天路,无论附近的圣福天路、白云大道、晋冀十八盘、桑栈挂壁、旮旯铺峡谷,还是左权十字岭、壶关一号、平顺神龙湾、小西天、林州花壶线、陵川修武叠彩洞,在我眼里都是通途坦道。我最惬意那些只在江湖流传的无名山路,如元氏铁过门、辉县上腊江、淇县西油十八弯等等。走得无路可走时,我踅摸到了今日的贤麻沟,跃跃欲试,试图另辟蹊径,从此走通平顺井底或西顶泰山老祖庙,成为自己的一条私藏新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离开高家台,从驴槽沟横穿河谷右拐上山,与东湾地擦身而过,山路急转直上,起伏翻滚,左右腾挪,果然又是一条巨蟒缠山之路,大有马鞍垴、大垴之风。沿途枯木虬枝丛生,悬崖峭壁扑面,不时还有怪石嶙峋鹰嘴挂壁,傲然矗立风门,明灭交错隧洞。千山万壑波澜壮阔,呈立体螺旋式磅礴展开,一股股苍凉悲壮之雄气,激荡心胸!太行天下雄,至此才觉实至名归。直到山顶赵家庄岔口,山路才变得平缓起来。此时,我已爬过九曲十八弯,行驶在了群山之巅,崖壁之上,与谷底旅游公路、对面猪叫石、王相岩群峰,一路并行向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直以来,在我贫乏的认知中,在这壁立千仞群峰之巅,无地可种,无水可饮,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不可能有人在此定居繁衍,有的也只能是传说中的神仙超人。然而,这几年山中行走,没遇到过一个神仙,倒是遇到不少散落于万山褶皱中的石屋茅舍,以及一个个与我一样蛰居于岩壁草莽间的凡胎肉身。无论平顺的岳家寨、小西天、西井山、张家凹,还是林州的漏子头、龙床口、大垴村,抑或这条山路上的南儿寨、大小苇池凹、大牛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击穿着我对人类生存极限的固有认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层峦起伏的苍莽太行面前,人类的凡胎肉体,卑微如蝼蚁,弱不禁风,不堪一击。亿万年的造山运动,成就了地球上的万千沟壑,横流沧海。蛰伏其间的人类,如草木禽兽一样,为求一席栖身之所,不惜以命相搏,在万仞之巅凿石建屋,与顽石夹缝争地夺粮,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千百年滴水穿石,集腋成裘,方有如今难得一见的一席栖身之所。列子说,愚公移山是为搬走门前的太行王屋两座大山。这显然不可能完成。唯一可能的是,愚公跟我见到的寻常山民一样,日夜开山凿石,只为筑田造屋,修桥铺路,改善一下逼仄生存环境而已。倘若果真如此,那愚公就不该活在列子的寓言故事中,而该活在太行山千沟万壑芸芸众生当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生在平原的我,一直困惑,为什么有如此众多芸芸众生选择深山峡谷逼仄生存,而不迁往平畴沃野?我多年思索的结论,就是夫子所说的“苛政猛于虎也”。这是我从平顺陈卿抗捐历史事件得到的深刻启发,虽然我也到访过西沟申纪兰公司、赵树理《三里湾》诞生地、大寨的狼窝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千百年来,人类的生存环境已是如此逼仄,而此刻又叠加三年之久的封控静默,眼前的群山愈加寂寞无语,江河冰封凝噎,冰瀑白发三千泪目,万木萧瑟呜咽,石屋茅舍了无炊烟,就连昔日风光无限的观景平台、优雅民宿,也都蓬蒿丛生,枯叶纷飞,在孤冷迷蒙的时光里眼巴巴望着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突然一堆人工堆土横亘车前,死死挡住我的去路,也打断了我的无望遐思。眼看就到平顺井底村了,不远处的祥云湖已触目可及。无疑,这已是山西河南交界,不知山西仍在封控,还是解封了的人们已成井底之蛙,忘记将这处穷乡僻路上的封土推开?总之,这个不小的土堆挡住了我的去路,也断了我探寻井底之路的念想。但我心里并不认可此行失败,更不甘自认井底之蛙,至少我知道,这是又一条通往井底的不寻常蹊径。至于那个土堆,迟早会有不是井底之蛙的人铲除的那一天。</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封控堵点面前,知趣识趣,迷途知返,诸如此类的事儿,这年头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既不算怂,也不丢人现眼,何况是一堆不识好歹的弃土,犯不着矫情!于是折返赵家庄岔口北行,继而探寻另一条西顶老祖之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更像神仙穿梭的一条山顶神路,整个行程仅有谢家庄、壑嘴两个小村,人烟更为稀缺。在壑嘴岔口折而南向逶迤,再无任何村庄,右手边山峦起伏,左手方向林州平原一览无余。无际平畴上城镇、村庄、道路、山丘,星罗棋布,与这山巅景象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两个世界同时向南蜿蜒伸展,构成一幅真切的现实版三维地图景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的我,俨然天神附体,鲲鹏展翅九万里,一路俯瞰着万水千山,世间百态,滚滚红尘。终于追上一对自驾夫妻,同我一样,在这里悠然自得,欣赏着这幅西顶仙境。整日静默凄冷的群山,霎时多了丝人间气息,顿觉这山也变得温和了许多,高天上的流云更加美得出奇!</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道路尽头就是西顶泰山老祖庙,可见这是一条专为神仙修筑的神路。在我这个曾经的工程师眼里,神路显然不是专业队伍所为。首先路面平整度差,人工抹面痕迹明显,混凝土没经过机械搅拌振捣;其次路面宽窄不一,没有规则的几何曲线,显然没有专业设计与测量放线。大概率是民间善男信女自发所为。我不禁感叹,在这人迹罕至的太行之巅,花这么大本钱自发筑路,哪来的香客填补工程靡费?事实证明,我低估了山民坚如磐石般的信心信念与信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豁然出现我眼前的这座泰山老祖庙,雄踞壁立千仞之巅,俯瞰普天之下万壑千山,红墙碧瓦熠熠生辉,依山就势错落有致,高大嵯峨的山门牌坊,均为整块青石精雕而成,连门房内的神像,也都是整石雕凿,有我认识的托塔天王、二郎神等,一尊尊体量如真人一般大小。如果说这路修得不易,那么这庙修得更为艰难奢华,而且庙旁各色施工机具告诉我,这庙还在不断扩建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当我对庙宇宏大工程感叹时,一字长蛇立在路旁的近百方石碑,解开了我心头之惑。这些石碑林林总总,有新有旧,大小不一,大多字迹斑驳,找不到年代落款,却密密麻麻,刻的全是捐款人的名字,甚至有一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好几块不同年份的石碑上。可以想见,这人是这座庙宇的捐款常客。看来我对香客多寡之问,完全是杞人忧天。</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本想进入庙内各个殿宇,瞻仰一下泰山老祖尊容,可各个通道除了路障之外,入口处还有一块巨幅木板,上写:“疫情防控,严禁香客游客入内”!同时,一个铁笼子里三四只黑狗,一直对我狂吠。院内还有一只更大的黑狗,来回踱步。会叫的狗不咬人,我更害怕笼子外面那只不叫的狗,心有不甘地退了出来。看来防疫封控还得靠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被狗吓退的我,只得把目光投向谷底一洼波光粼粼的碧水,以及碧水四周隐约可见的貌似庙宇的建筑群。对于这处神秘存在,我推测应是这座老祖庙的一部分,于是顺着悬崖小路向下探寻。刚转过一个弯,右侧万仞崖壁腰间又出现一组简陋小庙,不顾山路崎岖,急速走到跟前,让我一下就牢牢记住了它的名字——十二美女洞。群山万壑中的大小庙宇,自诩见过不少,但叫美女洞的还是第一次遇见,所以一下就记住了这个名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叫洞,其实名不副实,而是人们巧妙利用崖壁凹槽,为美女搭建的一处简易居所。居所上下及后墙均为天然穴岩,只有前墙门窗齐全,是人为产物。十二尊美女披红挂绿,背靠崖壁一字排开,阳光和煦拂面,一派融融暖意。但美女形象不敢苟同,也谈不上仙风道骨,更像这山中的大妈二婶。也许这就是山民心中的美女之神。何况在这深山峡谷人迹罕至的悬崖之腰,哪有什么美女存在?正如叫富贵的人其实是个穷人,平顺县既不平也不顺之类的名字一样,缺什么,人们就崇拜什么,供奉什么,只是寄托一下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而已,认真不得。亦如天河山牛郎织女传说、列江朝阳沟银环故事,只能算作文人墨客意淫的副产品!这也常常令我庸人自扰,在这些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深山峡谷之中,人烟稀缺,人们的婚姻大事如何解决?难道多为近亲结婚?这十二美女洞,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不乏坚实的人间需求之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与美女洞为邻的,还有几处凡人搭设的生活场所,锅碗瓢盆,被褥床铺,一应俱全。估计是守庙建庙信徒们在此穴居厮守之所。足见此庙能诞生于此,实非我这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凹槽尽头是一座姜子牙石像,孤独清冷地守着一大片冰瀑,蔚为壮观。不知姜太公是在直钓谷底那泓碧水,还是在指点奇峰怪石封神入榜?俗人一枚的我,只对眼前的冰瀑冰挂感兴趣,不顾天寒地冻,不停地拍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再往前走,乱石僻路已被灌木枯枝笼罩,且垂直指向头顶崖巅,原指望下到谷底碧水的设想,被彻底扼住。回来查地图方知,谷底那处神秘所在,跟这儿完全不属一个系统,而是另一位尊神所在——黄华神苑王母殿。雄性的太行就这么神奇,匪夷所思,明明已是触手可及,却往往令人眼巴巴遥不可及。如果下到谷底光临王母殿,尚需绕出大山几十公里,回到林州平原,方可购票进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又是一个无奈,只得原路返回。山门处又来了一辆太原号牌高档吉普车,下来一位男子,携带着大包香萡供品,直奔老祖庙。我告诉他门口有狗,防疫封控不让进。他似乎听而不闻,俨然一名虔诚的香客,再恶的狗也拦不住。直到我吃完饭返程,还未见他从庙里出来。进一步验证了我的无知,低估了这山这庙的神秘力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寒地冻,人饥马乏,已是弹尽粮绝,静默人间无处补给,再神通广大的神仙也无能为力,何况我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能扎根于此,千年修炼,只能打道回府,重蹈人间烟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日太行行走,虽然跨省交通哨卡撤除,有形封控不再,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年静默后遗症,依然纠缠着我们灵肉,笼罩在我们头顶,彻底痊愈绝非一日之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深信,以雄壮著称的太行山一定会疗伤自愈,奔腾不息的万古漳河水总要冰消雪融,静默已久的苍莽大地,绝不会永远沉默不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常言说得好,寒冬已经降临,春天不会遥远!太行山,待到山花烂漫时,我们再相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二〇二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壬寅虎年冬月廿九冬至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