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带着怨恨和不甘走了……——记录父亲弥留之际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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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b>父亲,乔惟存(1927.11.10~2023.1.10)</b></p> <p class="ql-block">爸爸,带着怨恨和不甘走了……</p><p class="ql-block">~~记录父亲弥留之际的那些日子。</p><p class="ql-block"> 一夜间,疫情从严防死守的隔离封控到毫无遮拦的放开,顿时让黎民百姓无所适从。药店排队抢药、囤药,体温计、血氧仪药店、网上均无法购得。这病毒瞬间就象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所忌惮地肆掠着社会每一个角落。周围身边的亲朋,一家家的阳,一片片的倒……。</p><p class="ql-block"> 在得知镇江的三个妹妹每家都无一没被感染中招,而老父亲又同小妹他们同居一宅,12月22号自测抗原阴性后,便怀揣着必备的药品和抗原试剂义无反顾地踏上返乡的路……。</p><p class="ql-block"> 23号,年逾96岁的父亲也发烧了,体温38℃多,但他自我感觉还好,起居饮食基本如常。24号带回去分发给小妹妹的抗原给父亲一测,两道杠,被感染了。其时小妹妹家连父亲三人,虽然早几天就居家戴口罩、酒精消杀、每人各居一室……,但这病毒还是无孔不入没留下一个角落。</p><p class="ql-block"> 街上不时传来120救护车的呼啸声,手机上不断跳出医院挤兑、危重病人救治……许多的不祥信息,整个空气都凝固住了……。</p><p class="ql-block"> 25号父亲发烧的温度退了些,不到37℃,要吃茨菇红烧肉,26号午睡后还扶着客厅的桌椅弯腰伸腿地活动锻炼,他在给外地亲友电话时还自豪地讲:阳过了,好了。但到晚间又开始发烧38℃多了,吃了一粒布洛芬,第二天早晨体温降到37℃多,但气喘,咳嗽,有痰。连续三天晚间体温都到38℃多,临睡前,吃布洛芬,夜间小妹妹去房间探视量体温,直到早晨,温度都还在37℃,烧退不尽。30号联系了医院,开车和二妹,小妹夫送父亲去医院做CT,胸片出来即诊断为典型的新冠肺部感染,虽未白肺,但右肺感染比较严重。旋即挂急诊就医,医院人满为患,虽找了熟悉的朋友医生,仍待到中午十二点多才看上,父亲坐在轮椅上,精神状态尚好,测了血氧饱和度95。其时医院,呼吸科、传染科连病房的走廊上都住满了病人,只有开了阿兹夫定,头孢等药回家服药观察。下午外甥从无锡寄来的指夹血氧仪到了,可以随时测试父亲的血氧状况了,检测指数始终在90上下不稳定。31号早晨测血氧只有八十多,气喘,立即叫120去医院,经抢救室输氧,血氧饱和度达到了95,情况稍有所好转。此时镇江三甲医院因全市危重病人骤增,紧急调整,把其它科室病房腾出收治新冠的危重病人,父亲较为幸运地转到了骨科病房,输上液,接上氧,血氧指标也暂时稳定在95上下,我们的心才少许有了点平复。</p> <p class="ql-block"><b>住进病房吸氧了。</b></p> <p class="ql-block">  父亲病房住下了,脸上塞着鼻塞吸氧,膀上,手指上套着血压、血氧的检测套,两手的小臂上留着注射的预置针,父亲不能下床,大小便只能穿上纸尿裤,饮食也只能从家里将饭菜打成糊来喂食。病房护工紧缺,只能请到一对几的兼职,家里也只有我同刚刚康复还未痊愈二妹和小妹夫在医院轮流陪护。住院治疗除主要吸氧,对症就是服用阿兹夫定,挂着抗生素、白蛋白、营养液。不知是病情变化还是供氧量不够,氧饱和度时不时地跌落在90以下,医生说从未碰到过象这样全院大多数病人在同时吸氧,管道氧气压力供不上的情况,把父亲吸氧的鼻塞改成面罩,后又调来了全病区唯一的一台高流量吸氧机,才勉强把血氧指标保持在90以上,我们轮流值班陪护,眼睛时刻不离监测仪,心随着数字的波动起伏。两天后,爸爸渐渐地不肯张嘴吃饭,医生只有改成鼻饲插管注入米糊和水,嘴里也嘟嘟囔囔,语音不清,讲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有用手比划想告诉些我们什么。他逐渐变得十分烦躁,嘴里嘟囔着要回家,常常把手指上的血氧测试套拿下死死握在手中不肯放开,不肯让护士给他膀上戴测量血压的臂套,时不时地用手狠命敲打着床栏在比划并时刻要坐起想下床去卫生间……。父亲吸着氧,嘴巴张着,嘴唇干裂,用茶杯吸管也无法吸水,只有用小勺一点点喂,或者用湿纱布敷在嘴唇上,向嘴里挤点水,稍多一点还要呛着,由于长时间仰卧在病床上,瘦弱身体的背部脊柱处的皮肤已经磨红欲破,气喘伴着咳嗽,喉咙里不时咳出带血的痰液……,此时父亲的许多痛苦是无法想象的,任何亲人也替代不了。5号夜晚,爸爸越发变得烦躁,不断地用手比划指着自己,一会竖着食指,一会又竖起食指和中指,并用手掌做着翻的手势,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唯有顺做他的手势,装着似懂的样子,他烦躁不满意,用双手扯着内衣和羊毛衫死劲想从头上脱下,我向他摇手,示意不能脱,脸上全是管子,手臂上又都是留置针管,他用手比划着剪刀状,此时我才清楚他的意思:在家睡觉穿一棉毛衫,要脱了羊毛衫,脱不了就用剪刀剪掉……。我告诉他,这是在医院,衣服脱了要着凉的。他仍然不肯放手,两手死死扯拉着羊毛衫领口,恨不能去把它撕掉。我毫无办法,只有紧紧按住他一只手,而他另一只手却撕扯着领口,牢牢不肯放开,自己还急得把被子踢翻,双脚蹬着床铺……。此时,偶尔将血氧测试套在手指上,屏幕上显示数字只有七十多八十。我没有一点办法,除了心中滴血,无言以对……。</p> <p class="ql-block"><b>换上面罩吸氧</b></p> <p class="ql-block"><b>血氧指标始终上不去</b></p> <p class="ql-block"><b>换上高流量吸氧机</b></p> <p class="ql-block">  病房里值班的医生护士换了一轮又一轮,问及都是感染过刚刚恢复有的甚至还未完全转阴就不得不来上班了。躺在病床上的都是新冠危重患者,而陪护的家属大多刚刚阳康。夜间,病房的走廊上时不时传出病者的呻吟和血氧检测仪临界的嘟嘟报警声,和父亲同病房的、隔壁病房的不断有危重不治老人先后离世,我们的心被这凶险的环境冷到了冰点。</p><p class="ql-block"> 随着时间的推移,爸爸的烦躁渐渐有了些平缓,但血氧指标却时时揪着我们的心,80、70、最低到60多,医生判断肺部感染情况比以前要厉害扩大了。我们兄妹三人轮班陪护,除了机械定时地给爸爸鼻饲管注水,注米糊,用湿纱布敷湿他的嘴唇,就是时刻两眼盯着床头的显示器,心随着血氧指标数字波动起伏而暗伤……。</p> <p class="ql-block"><b>血氧指标始终上不去</b></p> <p class="ql-block">  在医院轮班陪护的十天,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被感染,不能倒下。双层口罩磨破了耳根,消毒酒精涂裂了手指,但终究还是抵御不住无孔不入的病毒,九号值了夜班回家,感觉嗓子不适,自测了下抗原,两条杠了。 </p><p class="ql-block"> 陪护的家人身心交瘁,病床上的父亲也在弥留之际。在医院轮值的二妹、小妹夫告知给父亲的鼻饲管注水,但纸尿裤上已长时间没见有排尿,医生说这是肾衰竭,心脏也衰竭了,并叮嘱不能再鼻饲水和米糊。10号上午9点,终究回天无力,父亲走了,没能熬过这个寒冬……。 </p><p class="ql-block"> 父亲走了,他是怀着怨恨和许多不甘走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个明白人,什么事情都要知道个究理。他不明白去年十月刚刚才做过体检,除了血压、尿酸有点偏高,其它一切都很正常,到医院前在家能吃能喝,每天中午一碗米饭,一块四四方方的红烧五花肉,怎么说住进医院就要吸氧,鼻饲,就气喘瘫卧在床饱受煎熬?他不明白,三年了,打针、核酸、黄码、红码、防疫、隔离,逢年过节,自己的高龄生日孙儿孙女不能回来团聚。怎么放开不管控了,仍旧不能回家陪他喝酒,重孙不能围他膝下嬉戏?去年11月10号是父亲95周岁生日,9号我在上海健康码刚刚由红转绿,(因为我女儿学校一学生阳性感染病毒,女儿被拉去集中隔离,我们就被赋于红码居家门磁管控)立即出门赶车回镇江,我们在家的兄妹为父亲生日庆贺。其时,父亲感慨爷爷奶奶为他的取名“惟存”,唯存,唯存,老姊妹兄弟六人饱经了世间曲折坎坷,现在就唯他康健而存。父亲豪言到百岁诞辰时定要宴邀亲朋,好好热闹一番。谁知仅仅不到两个月,惟存也随老哥哥姐姐们而去了……。他不甘心,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唉,爸爸,这人世间许许多多的不明白,也许到天堂那会明白的吧!</p><p class="ql-block"> 12号送葬的那天,原来预报天气有雨,但从早到中阳光普照。因为疫情肆掠,外地亲友,在镇的没有康复的妹妹,妹夫都不能前往,只有我同二妹,小妹夫向父亲做最后的简单道别。这真是走的突然,送的悲凉……,但好在天晴了!这一定是在预示天堂那没有病毒,天堂那再不会有折磨爸爸的病痛了!</p><p class="ql-block">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爸爸,您一路走好,安息吧!</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记录,追忆父亲弥留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2023.1.30.</p> <p class="ql-block"><b>2022年11月10日为父亲最后一次庆贺生日</b></p> <p class="ql-block"><b> END</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