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狂飙》高启强

萍晓

剧照。

　　近日看电视连续剧《狂飙》。平时看电视不多，而此次关注剧中情节发展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其中一位演员及角色，像曾经熟悉、现在坐监的一位官员。他会入狱没有料到，在那几年的接触中，不是那种忘乎所以，为所欲为的人。

《狂飙》原型是四川扫黑除恶的刘汉案。是横跨20年的群像叙事全景式展现时代变迁下，黑白较量与复杂人性的回忆。案件实际比剧作要复杂得多。诚如马克.吐温所说：“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导演徐纪周表示：“希望通过扫黑除恶的故事，勾勒出中国社会的变迁，展现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走向。”

警察安欣（张译饰）和黑势力头目高启强（张颂文饰）之间存在多年恩怨。两人情感层面的描写生动，细节丰富，演技扎实，再现一个卖鱼小贩是如何“黑化”为黑社会大佬，一个充满正义感的警察又为何变得唯唯诺诺，以及身处其中的每个人站位和心理。

部分演员剧照。

　　剧情一开始是暗流涌动的氛围感。（我们的文艺作品总有开会的场景。我以为艺术表达应该巧一些，镜头少一些，时间短一些。）省里的指导组尚未进驻“扫黑模范”京海市，当地官场就已严阵以待，一市级领导跳楼摔死，市长自语：“顶多是一阵风”，让人感受到当地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作品通过倒叙方式，揭开“强盛集团”老板高启强的发家史，而曾是高启强恩人的安欣，为何沦落至此更是引发观者兴趣。

《狂飙》叙事上的蒙太奇结构，营造出逼真的时代感。本世纪之初至今的20年，中国社会经济高速发展，剧中人物的阶层和身份也在流动、互换，曾经的朋友会反目成仇，而敌人也可以成为盟友。剧情的独特之处在于呈现出人性的变化，给出令观众信服的理由。

已满头白发的安欣，在指导组面前欲言又止，当年是意气风发、充满正义感的基层刑警，不曾想出于好意帮助过的高启强，高会利用这层模糊关系，狐假虎威借势上位，通过黑吃黑等手段，逐渐成为当地最大的黑社会势力头目。在两个不同年代，道出安欣青年的纯真和中年的谨慎。

警察安欣剧照。

　　高启强先是一满身鱼腥，要交保护费的鱼贩。被欺凌也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个生活在小市场里的底层百姓，没啥见识，更无影响力，能在菜市场顺利的混下去，帮弟妹完成学业是他唯一的目标。

日子在一点一点的变好。良心还在的高启强对自已涉及的犯罪行为想着要去自首。要不要自首？律师告诉他，根据所述至少要判刑十年。这十年哥哥要不在，弟弟妹妹该怎么过？他犹豫了。看着在天台上打打闹闹的弟弟和妹妹，决定不自首。这阶段，高的世界没有自己，没有正常的恋爱，没有别的事情。

几次选择后，高启强改写了自已的人生。他聪明地化敌为友。在陷入一桩命案后，谋求跟了泰叔，身份完成二连跳，从发型到着装的变化，是内心狂妄、膨胀的投射。

张颂文饰高启强剧照。

　　完成三级跳后的高启强，黑色西装，斯文眼镜，为了保护自己，当了政协委员，却一步步走入罪恶的深渊。当初有多卑微，后来手就有多黑。生活是美好而又残酷的，乡亲们上一秒在谈论黑社会“刀哥”，下一秒发现就坐在自己身边。若干年前，我们这些40、50、60年龄的人，认为中国有黑社会是不可思议的。高家兄弟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首先可能是对命运的不甘。高启强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地在菜市场卖鱼，供养弟弟妹妹上大学。他知道，想掌握属于自己人生的主动权，只有拼尽全力去赌，去破局才会有大变。与其说他是凡事靠自己，还不如说他对原本的命运心不甘，想掌握属于自己人生的主动权。搞鱼摊位如此，开小灵通店是如此，与程程斗与泰叔较量皆如此。

其次是对权利的渴望。高启强13岁父母双亡，没有机会上学，底层社会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说没点眼界，或者说没有点油滑的性格，不可能一直把着好摊位。从打点唐氏兄弟可以看出，他知道权利能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虽只是一个摊位位置，权力恰好当时在唐氏兄弟手里，才有高送电视机，到后来一系列故事发生。被审问时，通过对安欣同情心的判断；通过钻空子、讨巧，尝到权利的好处，有了对权利的渴望。

李响剧照。

　　再次是有顺杆向上爬的野心和超乎常人的能力。人类天性就是渴求为人所重视。安欣的身份令高启强获得前所未有的恭维。高启强以拜干爹的姿态把自己与泰叔牢牢绑在一起，完成了一个飞跃:泰叔把白金翰送给他，他成了主子。唐家两兄弟充当了朝拜的领头人，弟弟高启盛当了高启强的左膀右臂。这种顺杆向上爬的野心，和与生俱来的果决，对命运的心不甘，对权利的渴望汇集在一起，成就了高启强的野心。

一个平凡人为何会变坏？原因自然是各种多样的。或许是他发现这个世界到处充满了不公、黑暗和无耻，从那一刻开始，他走上了不归途；或许是被坏人逼迫的。现实社会中有一类人，本来是善良的，被坏人逼急了眼，于是发誓要做坏人。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一旦选偏，便注定最后的结局。

　　演员张颂文真切地将角色对于权力的内心欲望演绎了出来，面对自己的靠山时，伏低做小；出现意外，依然面不改色，光是20年间的眼神变化，从眼里有光变得逐渐黯淡甚至冰冷，其刻画之细腻，演技之精湛，如发迹前遇见安欣，掩饰被殴打和与徐江在沙发上互殴的两场戏。张颂文将一个底层小人物走上权力最大化的变化，表演得恰到好处。

高家兄弟。

　　高启强的塑造打破了同类题材反派人物概念化通病。剧中政府官员、警察、商人、村民、毒贩、无业游民、刑释人员等正面人物、反面角色、主角、配角都立得住。李响作为剧中的另一镜像人物，也较为真实；徐江、高启盛、老默、泰叔等反派群像都印象深刻。

　　这是一部有深度、有广度、有力度的作品。剧中安欣与高启强的博弈不是简单的警匪对决，而是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轨，尤其是步入新世纪以后我国狂飙突进的现代化进程中，法理精神与人情传统的冲突。安欣代表的是现代法理社会，高启强则是传统人情社会的代表。高发迹的旧厂街这一熟人社会，又与计划经济时代的社会运作机制隐秘勾连。全剧致力于发掘黑恶势力形成的根源，进而反思社会发展中存在的结构性、制度性问题。剧中烟火气息浓郁。镜头里有不少老百姓的生活，如街头巷尾小贩的叫卖，让观众在紧张刺激的剧情中感受到生活的小美好。而又小中见大，触及征地拆迁等诸多社会发展议题，准确把握与还原新世纪以来不同阶段的年代质感，具有社会描绘的广度。

全剧的潜台词应该是:历史进程，社会气候，文化氛围，家庭环境，政府、法律、舆论导向是要深刻地影响人的一生的。科学家爱因斯坦认为，“不管时代的潮流和社会的风尚怎样，人总可以凭着自己高贵的品质，超脱时代和社会，走自己正确的道路。”

张颂文（饰高启强），广东人，1976年出生。职高毕业后，做过饮料销售员、空调安装工、饭店经理、导游等。2001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留校任教。

　说明：照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