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平凡的父亲

Love tree

　　老爸，您在天堂好吗？如今，睡梦醒来，眼前浮现的是您，无助之时，脑海想到的也是您。您一声不吭地走了，您怎么舍得？我们想您了，您收到了吗？

年少篇

　　您一九二九年三月十四日出生，家中排行老二，我们称呼您为“二牙”。十二岁时，您的母亲去世，您从此失去了母爱，不得已跟着您父亲干各种农活，起早贪黑不着家，放牛割草、犁田挖土。您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我十二岁就犁田”。后来，您父亲也去世了，本该玩乐的您，无奈地挑起家庭的重担，过着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生活。饿了，喝水充饥，累了，席地而坐。过年时，眼巴巴地瞅着别人身上的新衣服，生日时，思念父母，边干活边落泪。您的弟弟年幼，比您小十岁，家里家外的活，都靠您，每天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遭人白眼，受人欺负也没人给您撑腰。

幸福篇

　　幸运的是，您二十三岁时迎娶了相伴一生的爱人，两人情投意合，相互扶持，生下四儿四女。有了十口之家，您鸡叫起床，和爱人一起忙活完孩子们的事，然后扛起农具，马不停蹄地直奔田地里干活，汗水洗面，您撸起袖子擦一下。您坚持种双季稻，卖一点点粮食换点钱，买点奶粉给年幼的两对双胞胎孩子喝，结果您还被误认为有余粮不借他人，遭人记恨。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您却还是没忘父母遗愿，坚持牙缝里省钱送我们上学堂，让我们跳出农门。

　　六七十年代，国家实行的是合作社制度，生产的那点粮食还要去交公粮，分到老百姓手里也就没多少了。我们家人口多，劳动力少，再加上您和妈妈执意送我们上学，因此，独靠您挣点公分，分到的粮食自然甚少。冬季我们常吃干红薯粒伴米饭，就算这样，还是吃不饱。饭锅里那一小撮给幼小孩子们吃的白米饭特别馋人，我们子妹盛饭时，总想揩几粒白米饭。您看在眼里，酸楚在心里，此时此刻，您会端起一碗锅巴，故意嚼得很响，逗我们说“好吃，你们吃么？”。有时候又不知从哪里夹出一小块腊鸭肉/腊肉/猪血丸子/熏干的老鼠肉，在闹哭的孩子面前晃悠，其他没有得到好菜的孩子们吵闹不停，您就会变魔术似地让我们人人有份，有了好吃的，我们安分守己，吃得很香。此情此景，您脸上有了笑容，而我们却不知您在吃萝卜丝和啃锅巴。

　　一九八八年，两名公社社员来到我们家，拿出一个小东西，递给您。您小心地接过，拆开一看，眼里噙满了泪水，口里不停地念叨：“树几，考上了，考上了。老婆，你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随后，您整日眉角含笑，脸上泛着红光、乐得下嘴唇往上嘴唇包。

您力排众议，摒弃重男轻女的思想，东挪西借，培养出独树一帜的树几，让她成为家乡少有的大学生，您激动好久。

　　您单身三十五年，为了孩子们的学费，为了孩子们的成家，您筹钱，愁白了头发，您借钱，流了不少泪。可是您依然硬扛，总算如你所愿，您的孩子们不负您所望，和睦相处，互帮互助，大家庭和和美美，幸福美满。孙辈们学业有成，事业腾飞，您老人家心里乐呵呵，见人都是微笑的。

　　曾孙辈们吵闹，玩耍时，您满眼亮堂堂，嘴角挂着微笑，逗他们，陪他们玩耍，甚至还和他们踢球。在您耄耋之年，能享受到后辈的缠绕之甜，您心里乐开花，走起路来都飘飘然，幸福的样子，让人羡慕。

　　您九十岁生日时，鞭炮声响不停，您步履缓慢，东瞅西瞧，听到后辈们一声声“爸爸/爷爷/公公”，您笑眯眯，合不拢嘴。您两眼放光，开心得像个孩子，尤其是玄外孙知轩的到来，帮您圆梦五世同堂。

逆境篇

　　我们的妈妈生病在金石桥医院住院，您每天天亮前从金石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家，快速安排好孩子们的事，然后拿起哨子一路吹，提醒队员该出工了。您当生产队长，出工在前，收工在后。道路烂糟糟，您就带领队员铺路架桥，不计任何回报。煤油灯不好使，夜晚黑黝黝，您就带领队员筑坝蓄水，周旋各方面力量，全力以赴给队里送电。队员矛盾纠纷，您必出面协调。

总之，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您，您总是无私地付出。到头来，您却遭人非议，被猜疑假公济私，不过，您依然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执着地为民付出。

　　天黑之时，您又徒步去金石桥医院照顾生病的老婆。在医院照顾老婆的日子最难熬，不是嫌照顾老婆麻烦，而是害怕医生催您交住院费，您一听到医生叫您，就心惊肉跳，因为您明白医院又来催交住院费了。面对医生，您下意识摸摸口袋，却怎么也抽不出手。一个坚强的男子汉，窘迫地站在医生面前，哽咽着答应“回去借”。但是您知道，再借千万家，谁人与借？您真不敢想。

期间您踏破了一双双草鞋，都不觉累，磨破了脚，也不觉痛，唯独没钱给老婆治病，您却心痛如刀绞。

　　一九八七年八月，陪您厮守三十六载的爱人去世，让您再次陷入泥潭，使得您无力反击。可是现实没给您时间沉沦和悲痛，当时只有老大老二成家，您必须去干活让其他六个子女成家立业，既当爹又当妈的日子步步艰辛。为了增补一点家庭收入，您被迫饲养一条母猪，卖猪崽换点钱，这样，日子勉勉强强熬下来。

　　二零零二年，您终于病倒了。前列腺炎使得您小便不畅通，躺床上好些天，地方医生束手无策，好似濒临死亡，每天“哎哟，哎哟”地喊不停，我们的心都被喊碎了。后来被送到邵阳市中心医院，医生说“带回去吧”。我们被震到了，心里反复说“很好的身体，怎么可能一下子病入膏肓？”但是我们没有放弃，在亲人朋友们的努力下，终于找到医生给您做了手术，让您战胜了病魔，回到了您心心念念操持的家。

　　但是单身的您总有无尽的思念向您爱人倾诉，于是总喜欢去爱人墓地和她话家常。二零零八年三月十一日，距离八十还差三天的您，又去看望您的爱人，不幸晕倒在树下，幸亏发现及时，才得以把您及时送到隆回人民医院救治，捡回一条命。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您又去牵挂的地方走走，不小心摔下田间，自己硬撑着走到家里，回家之后上床睡觉了。第二天，居然疼得翻不了身，拉屎拉尿在床上，大家都心乱了。但是我们都有同一个念头：就算是您生命极限将至，我们也要减少您的痛苦。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您于2021年1月7日在司门前医院康复出院，第三次挣脱死神之手。也许是您一生勤俭扬善，一生具有菩萨心肠，虽然历经诸多磨难，却依然不倒。

结局篇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底，突闻您躺床上没吃饭，亲人们陆续回家探望，看到您安详地躺床上，扶您一下，您都感觉疼痛难受，吃不下，说不出话，我们干着急。二零二三年元月二日，大嫂炖了猪肚，慢慢喂您，您吃了几口，我们以为您没事了。元月四日，看着您不同往日，我们八子妹陪伴您身边，喊您，您不应，喂您吃，您咽不下，往日睡觉弯脚拱被，此时，摸您的脚，没反应，直直地伸展着。次日凌晨六点多，发现您呼吸急促，于是拿下呼吸机，但是您呼吸似乎更难了，又给您戴上呼吸机，此时的您总是用手去撩开被子，好像难受至极，我们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元月五日（农历2022年12月14日）7：38分，您最终没能躲开新冠这一劫，撒手人寰，驾鹤西去，到您用爱构筑的天堂与妈妈团聚去了。给您点一盏心灯，祈祷您与妈妈下辈子相伴到老，也希望您多爱自己一点点。您这辈子憨厚爱人，吃苦受累，希望您下辈子甜蜜享受，快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