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无言

靠南边的窗帘子中间留白的那条缝隙，每当折射进的那条鱼肚白的淡光，柔柔映照在我惺忪的眼睑上时,随即的6发电子炮声便会回响在江南岸的群山峻岭间，久久回荡……

我明白，这个时辰又有人去了天堂的路，独自的夜，便不想去多听，想沉没在睡梦里，当梦醒时分，又可见到一个新的太阳，庆幸着，还能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缤纷的世界。

可他（她）们却不在醒来了。

当然见过母亲流泪，也见过姐落下的泪。

屈指可数的日子，还有三天，要过年了，过的是2015的春节。

流逝的岁月，真能摧人老去，转眼间，物是人非。只记得曾经的年夜饭，是在三代同堂团聚的热闹中度过，以后的曾经沧海，使这般温馨一幕渐渐趋之败落，归隐了冷，已少了节日的温润着色。

只记得外公活着的日子很幸福，听他嗓音高高的指责着外婆的笨拙手脚，看灵气太足的外公，会更显外婆的憨厚。听过外婆说，她是富足的外公家长当童养媳娶进门的媳妇，有文化的外公只因父命难违，便认下了外婆的愚。

有时候看外公多像个领袖人物啊，他的子女们只要指责了他的孙子外甥女，便是他训斥子女的开始，每每有权威的母亲被他训导，便是我和姐偷笑的时候，再看能干、倔强的母亲低头不语的样子，看外公的形象好高大。

儿时的心理，外公是我们的保护神。

还记得三十的年夜饭，每盘的小炒菜原料，全是外公的巧手切出，放好成形的摆盘，再让母亲当厨一盘盘炒出，外婆则靠一边站着当下手，将炒出的菜端上桌；而该温火炖的大菜却是装进瓷罐里，再放在炭火盆上慢慢清炖，所谓的大菜就是猪蹄、全鸡、全鸭等，当那瓷罐飘出肉香，肉炖了微烂，大菜就算好了。

下午四点开始，大人小孩各一桌，男人们都去了大门外燃放鞭炮，意是除旧迎新年，炮停了响，外公坐下，年夜饭才算正式开始吃了。十多口大大小小围将在三间大青砖瓦房的客堂里，那气氛热闹又温暖。

吃完了，外公开始分发红包给小辈。那时候，小姨只差姐二岁，差我四岁，两姐妹总觉得外公特别偏爱她，便怀疑她的红包会多些，威胁着让她交出红包让查看一下，小姨不肯，二丫头即将她拖进里间的大房，强行摁倒在床上搜身拆包，一看，果然是哦，她是一元的，我们才伍角，哼！便用小巴掌煽了她的屁股出气。同时，吩咐她不许告诉外公，可怜的小姨便点了头。

那年，我六岁，姐八岁，小姨十岁。

外公在的日子，家风很旺，人人有依靠和安全感。

有外公的日子年夜饭都是热气腾腾的，浓浓的沁香亲情，真的感觉像是过年。

每年那个时候都盼着…盼着….快点过年。

后来，外公被批斗了，是右派，外婆吓成了精神失常，大家庭便开始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再后来，外公退休了，可却患上了家族遗传的绝症，外婆、母亲、还有小姨哭成了泪人儿，可外公在白白的病房里，又开始施展他的领袖风格了，呵斥着：“哭什么？人总有一死，迟早的事，只是我先走一步。”一付不以为然的表情。我一直记得外公说的这句话，一个正直、自尊如命的老人说得。

三个月后，他让小姨带他回家，绝意出院，说是没用的病，不如让我多活几天自在的日子。只是，一痛就让小姨打上一针杜冷丁。

再三个月后，外公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走的很干脆….

跟着外公之后，荣和平儿也先后走了…连续三年里走了三个男人。

以后的春节，再不可能回到往日那温情热闹的日子里了，只是冷心的年夜饭还在，吃进嘴里却没有了味道。

初二这天，便是去看外公的日子，送上他爱吃的小菜和糖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吃到。

又快过年了，想外公，也想他将一盘盘切好的小菜，整齐的摆好在圆桌上，团团围坐在他面前的热闹…..

是啊外公，想你的红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