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青春的列车（3）

九口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的火车可真慢，从合肥到南阳也就五百多公里，可竟然跑了几天几夜。那火车，走走停停，有时竟然在某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上好几个钟头，好像要为迎面而来的所有列车让道，像极了刚刚踏出家门步入社会的我。

经常看到或听见人们用几个词或者成语来形容某个人的性格，以此说明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这，我往往持严重怀疑的态度。人，其实是个多面体，有多少面呢？有时连自己也说不清。就如我，即使现在到了耳顺之年，也找不准哪几个词能准确形容出我的性格。

上篇中提到的小琴和小兰，你要说没有一丁点青年男女之间的微妙那肯定是假话。当时我好像喜欢小琴多一点，经常在干活的间歇借故与她打闹，她也经常故意惹我后佯装逃窜，边跑边咯咯直笑，我一般不用费劲就可以抓住她，然后把她手腕轻轻一拧，她就顺势侧过身来，向后半躺，俏目含春，樱桃微启。那张脸离我那么近，近到能闻到少女口中那特别的气味。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要俯下头去，但这几十公分的距离，宛如天堑，始终没能逾越。现在想想，那哪是远近的概念？那是一个少年从懵懂到成熟，从好奇到承担的历练。这段距离，一直到几年后跟妻子恋爱后才得以跨越。但这，并不说明我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循规蹈矩、老实本份的男孩。

在火车上，我跟周围人的兴奋好像格格不入，基本处在默默无语的状态。倒不是因为人不熟，同行的有不少跟我是同学，甚至有几位是同班同学，还有一位是我一个堂姐的同学，当兵前就认识。在登车前的火车站广场上，堂姐还认真地把他带到我的面前，让他今后多照顾我。此君遵守诺言，每顿饭后都要来问我吃饱了没。我当时暗笑，心想这就是你的照顾啊？后来他跟我一起分到了后勤，我在汽车修理所，他在后勤机关当公务员，除了工作别的什么都听我的。

想想当兵前的日子，很多事情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在工地干了三个月左右，由于从没有干过体力活，加上身体孱弱，我终于头疼发烧，病了，父亲也就没让我继续干了。仿佛老天安排好的，病一好就接到入伍报名通知，参加体检一路顺风，紧接着就收到入伍通知书，那段日子家里也有了难得的喜气。好像我从此就可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似的。

鉴于上一年度招兵，有很多熟悉的孩子收到了入伍通知书后，参与打架斗殴，导致头缠绷带被部队退回的教训，父亲严令二哥，在我登上火车前要寸步不离，有同学来找也要先探明是敌是友，不准我下楼会客，一定要别人到家里来。

一天晚上，还真有两个男同学来找我兴师问罪。他们先去了一个跟我要好的同学家，让那个同学带路前来，让我解释为什么我跟别人说他跟某个女同学好了？那要好的同学先来到我家，说俩人在院外公路边等候。二哥那时已放松警惕，听我说没事就放我下了楼。我随那个要好的同学来到楼下，他说带俩人前来就是想修理修理他俩。商量好了如果谈崩就先打领头的那个，并藏了两根木棒在隐蔽处，然后胸有成竹地来到院门口。当时对于他们的指控我矢口否认，但他们言之凿凿，大有“不炸平庐山决不罢休”的气势。争吵声惊动了院里的几个“坏孩子”，他们急不可耐，摩拳擦掌，纷纷路过给我递眼色让我动手，好让他们可以有“塞黑拳”的机会。好在那时我觉着这种质问有点好笑，也没当回事，尽量保持了冷静。现在想想，就我这口无遮拦，动不动就吐出颗象牙的狗嘴，那些话有可能还真是我说的。

多年后的某次同学聚会，当年来质问我的两位男同学，为主的那位已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不可能到场了。要好的男同学去了日本，经常对我说“小日本现在胆子小得一塌糊涂。”被“传说”的那位女同学倒是在场，那时才确定他们俩当年还真有故事。那个配角男同学也来了，我在酒桌上和他笑谈这件事，在座的男老师闻言，一边用手指着他，一边对我说：“他们是不知道车队的‘侠们’多坏？真是没吃过亏！”

也不知火车走了几天，也不知火车经过了哪些地方。当时好像还随身带着小本子和笔，每看到一个地名就记下来，不为别的，就为到了部队给家里写信用，那时没有地理知识，那些地名只是一个符号。

有机灵点的已经打听到部队驻地是“南洋”，我听后心里直纳闷，当兵前看过日本电影《望乡》，里面说到“南洋”这个地方，难道这当兵还能出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好意思问。

终于在一个夜晚，听到了几天来最渴望听到的那句话：“到了！”我们慌乱地拿起行李，跟着带兵首长来到火车站外的广场，只见几辆草绿色的军用卡车并排停那，几位身穿绿色军装的首长站在车尾，指挥我们列队站好，一句“欢迎新战友！”顿时让我觉得找到了亲人，找到了家。我就如置身在绿色的森林，周遭全是我的同类，放眼四周，那绿色让我心潮澎湃、热情激荡，一路的疲惫、迷惘被那片绿一扫而空。我轻轻一跃，上了车厢，抬头一看，夜空中两个火红的大字“南阳”。

未完待续

开往青春的列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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