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是一座都城

姬丽萍

文/姬丽萍

　　成都是一座都城，一座城址不移，城名未改的千年都城。据宋《太平寰宇记》记载：蜀以周太王从梁山止歧下，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因名之曰“成都”，成都即成为都城的意思。这是一座丰饶富庶的都城，一座成就英雄的都城，一座宽广包容的都城，一座休闲安逸的都城。

新年伊始，我入成都，不为见证李白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千古名句，不为寻觅古蜀文明的繁华与衰败，只想单纯地与这座都城倾心相遇，宁静对话，不止为凭吊古人，更为抚慰自己烦燥的内心。

　　成都，是一座丰饶富庶的都城。两千多年前的成都平原，古蜀先民们临水而居，繁衍生息，源自青藏高原的各个水系贯穿而过，孕育了璀璨辉煌的古蜀文明。岷江自南向北，流入成都平原，春夏之时，山洪暴发，江水奔腾而下，东低西高的地势，导致洪灾泛滥，旱灾严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公元前256年，秦王委任李冰为蜀地郡守，修建宏大的水利工程—都江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界宇宙，万物运行，无不遵循“道”，李冰的工匠精神，就是他能尊重自然，因地制宜，凿离碓，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独具匠心，巧妙设计，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山水融合，互为一体。大堤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深锲着蜀地子民生生不息的生命，几千年的沧桑里，这些石头垒砌成了都江堰的骨架，融化成他丰满的血肉，流淌成他澎湃的气韵，都江堰—守护成都平原不老的神！我沿着堤坝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走去，轻轻抚摸每一块石头的温度，静静聆听奔腾不息的江水之声，无法设想，多少个暗夜，李冰与岷江、玉垒山进行了怎样的对话？总之，他没有让这些地母的孩子离开怀抱，触摸可及。离堆、宝瓶口、鱼嘴、飞沙堰，亲如一家，各司其职，分洪减灾，引水灌田，千年屹立于岷江边上，风吹雨淋，巍然不动，创造了成都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人间天堂，“天府之国”的神话在这里书写。历史的演进中，文明之河一路奔涌，正如这汤汤岷江之水，在都江堰一分为二，滚滚而来，滚滚而去。

　　成都，是一座成就英雄的都城。蜀汉英雄，逐鹿天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历史的天空总会留下英雄痕迹，漫步在蜀国故都，锦官城外，只见柏树葱郁，游人如织，丞相祠堂，座落于此。武候祠，始建于章武元年221年，原是纪念诸葛亮的专祠，亦称孔明庙、诸葛祠、丞相祠等，后与刘备的惠陵合并为君臣合祀祠庙，也是三国遗迹源头，由汉昭烈庙、武候祠、惠陵、三义庙四部分组成。门口两棵千年榕树与朱红飞檐的庙门融为一体，左右石狮，威武庄严，庙门横匾刻有“汉昭烈庙”四个金色大字，“汉”为国号，“昭烈”为刘备溢号。抬头仰望，一种尘世暂离而圣地在即的肃穆之感油然而生。穿过正门，移步到二门，横匾“明良千古”清晰可辨，明字的“日”字旁却多了一笔，变为为“目”字，意为明君之“明”重在眼晴。在那个刀光剑影、鼓角争鸣的年代，刘备与诸葛亮二人相逢于乱世，三顾茅庐，风云寄会，托付于家国远志，君明臣良，肝胆相照，成为千古传颂的佳话。走过二门，进入大殿，蜀国开国皇帝刘备塑像，正中供奉，东西两侧的偏殿中，分别是义薄云天的二弟关羽和诚贯金石的三弟张飞，左右两侧的长廊上，文臣武将共计二十八位塑像，栩栩如生！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向我走来，只见他们君臣一心，共谋大业，或在沙场驰骋纵横，冲锋陷阵，或在朝堂足智多谋，献言献策，三足鼎立，蜀汉政权，是英雄的战果，天下一统，国富民安，是英雄的伟业。君臣有别，出后门，向下走11个台阶，穿过厅，真正的武候大殿映入眼帘，门头牌匾上刻有“静远堂”三个字，这不就是丞相诸葛先生立身处世的写照吗？移步进入祠堂，脚下厚重的青砖，如同古老的象形文字，王朝的起落与更迭，都浓缩在这里。“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为了报答主公刘备的知遇之恩，为了蜀汉大业，操劳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雄泪满襟。他不光是蜀汉人民心中的大英雄，更是后世所有人敬仰的忠君爱国的典范！

　　成都，是一座宽广包容的都城。公元759年岁暮（唐乾元二年十二月底），一位叫杜甫的诗人，携家带口，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成都西的浣花溪边，万里桥畔筑草堂而居。在他最失意落魂之时，这座都城张开它宽容温暖的怀抱，收留了他，让他有了安身立命之地，他亲自耕作，种菜养花，写下了著名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这里是他人生又一个高光时刻，他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里，追求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在他那间家徒四壁的茅屋里，创作了240多首诗。他对成都赞不绝口：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他多次拜谒诸葛武候祠，写下千古名诗《蜀相》《八阵图》等。他爱孔明，知孔明，似孔明。可终究，世事难遂他愿，一生滇沛流离，报国无门。他多么想向诸葛孔明一样开府持节，统帅三军，号令天下。他多么想实现自己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远大政治理想。可他的失望与惆怅又有谁人能懂？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当他的茅屋被秋风所破之时，还不忘忧国忧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他一生的草堂又何止成都这一间？

　　成都，是一座休闲安逸的都城。向历史深处走去，从似水流年走来，我的心静了。行走在成都街头，感受这座古城的沧桑变化，触摸散落在各处的历史碎片，每走进去一处，总是迷醉其间，流连忘返。看得见的风景和看不见的风景，构成了成都别致的闲暇时光。漫步宽窄巷子、锦里，端着盖碗茶轻轻抿上一口，欣赏川剧变脸的神奇，听听王侯将相的故事，那叫一个悠闲自在，掏耳朵要不要得？要得！品尝成都的特色火锅要不要得？要得要得！这样的生活，用成都话说：安逸的很！

这世界有很多种相遇，我为了逃避生活的纷杂喧闹，与成都倾心相遇，是天意之美，无需言语交错，只可心领神会。我一脚一脚踏过，一步一步丈量，一寸一寸走近，一点一点认识，每一处都是一种美好的意境，很庆幸自己可以融于成都这些意境，灵魂得到了洗涤和释放，生命又一次丰沛成长。或许，作为一个外来过客，无须过多停留，只悄悄转身，默然离去。倦了，累了，坐下歇歇，心安之处皆是美景。

成都，真的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