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农村有许多地名,都以姓氏加上地貌,比如许家沟、李家坝、杜家弯、高家山……每个山洼洼,都是一个家族,这样的地名又好念更便于记。</p><p class="ql-block">外公家在杜家湾,临近公路,交通方便,视野开阔,当年十六岁的大姨早早说了一门亲事,男方家在张家湾,大姨说什么也不愿意,主要是张家湾太偏僻了,山路不只十八弯,一弯接着一个弯,直到山沟的尽头,无路可走的地方就是大姨夫的老家。可外婆非常认同这门亲事,虽然对方家也不富裕,可自己家里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想找一个家庭殷实的家庭也不容易。</p><p class="ql-block">父母之命,难以违背,大姨在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大姨父,走进了张家沟,这一住就是六十多年,从最初的不情愿到后来慢慢喜欢上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喜欢上这片土地。</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去过大姨家几次,去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从幸家坝进去的平坦山路,穿田梗走小路,路途稍远,我只走过一次;另一条是从李家沟进山,再从许家沟翻山,翻过一座高山,山的另一侧山腰上便是大姨的家,这是我走得最多的一条路线,稍近一点。每次从大姨家回来,大姨总会把我送到山梁,看着我下山,我走很远,再回头还能远远看到她的影子。</p><p class="ql-block">上高中后再没去过张家沟大姨老家,一晃几十年过去。生意发达了的表哥们为了事业,早把家安在了城里还有交通便利的镇上,大姨老家变成什么样子我也无从想象。大姨因为年老多病,也被儿女们带到了镇上和城里,老家早已人去楼空。住在城里的大姨不时吵着要一个人回去居住,都被儿女们百般劝阻,都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大姨不时总会找些借口,回老家看看,小住几天又被孝顺的儿女们接走了。</p><p class="ql-block">这个秋天,大姨走了,按照她生前的遗愿,儿女们带她回到了张家沟,让她长眠在这块她生活了六十多年的故里,与大姨夫相伴在一起。为了陪大姨走完最后一程,阔别三十年,再次走进张家沟。我早已不识当年的路了,当年尘土飞扬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路面不宽,只能容下一辆汽车的宽度,山路弯弯,穿行在田野间,路旁不时能看到一幢幢几层楼高的小洋楼拔地而起,秋后的稻田早已收割,只剩下寸长的稻草桩,一群群鸭子和鹅在乡间小道上不慌不忙地走着,就算你不停鸣笛,它们也不会相让,只能下车驱赶,才能继续赶路。路在山洼间沿伸,伸向每户农家小院。我终于迷路了,只得电话求助表妹前来接应。</p><p class="ql-block">爬上一个又急又陡的山坡,把车停在山腰的一处农家小院门前,再往上走几百米就是大姨老家。当年家门前的几棵大树和花椒树都不复存在,大姨和大姨夫辛辛苦苦修建的一排九间二层的老屋只剩下两间,三个儿子结婚后,拆断了连成一排的房子,各自另立门户新修新房,大表哥家的二层楼高的几间楼房,早因修好后长期无人居住变得破旧,门前的那个大晒坝早已不知去向,这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大姨老家相差甚远,唯一还心存记忆的就是那留下来的两间旧屋,木楼土墙以及那扇没关的木窗户。</p><p class="ql-block">站在大姨家前,看对面还是群山连绵,四面环山,看久了真有点心塞。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嫁到这里,一定没有少哭过,传统的观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慢慢在这山沟沟里扎下了根,生儿育女,渐渐打心眼接受了这片土地,也喜欢上这片群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