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佛国话观音

山居亭主

       过去前往普陀山，乘火车汽车轮渡，得倒腾好几次，现在，“基建狂魔”在沿途架起了杭州湾跨海大桥、舟山跨海大桥，天堑变通途，驾车再去，一路畅行无阻。那次与几位朋友前去，路上老D问，普陀山供奉的是哪位菩萨，我随口回了句“南海观音”，不想因为“南海”二字，被老M连讥带讽数落了一通。想想也是，普陀山明明在东海，怎么住着南海观音呢？这次去，我便事先做了点小“功课”。

       普陀山，舟山群岛中的一个小岛，仿佛漂浮在沧海上的一座仙山。其实唐朝以前，它本就是道家修行的“仙山”。传说，唐大中年间，一印度僧人到此，看见观音菩萨应化现身，僧人便将此岛称作普陀洛伽山。普陀洛伽山原是观音菩萨在天竺修行的地方，山名移用到中国以后，就有了变化：普陀洛伽山旁有一无名的小小岛，形似一尊卧佛，人们将普陀洛伽四字拆分，本岛称普陀山，那个卧佛小岛便称作了洛伽山。

       普陀山真正与观音结缘，是唐咸通年间。据《普陀山志》记载，日本僧人慧锷从五台山请来观音圣像，欲乘船归国，舟至普陀山东南海湾莲花洋，遇巨浪，数番前行无果，暗信观音菩萨不肯东渡日本，于是将“不肯去观音”留在岛南端的潮音洞旁供奉，自此，观音在普陀山“落户”。我们到“不肯去观音院”时，偶见几位足蹬铮亮皮鞋、身披鲜亮袈裟的小喇嘛边嬉戏边拍照，看来佛家弟子也自有乐趣。

       据山志及元《补陀洛迦山传》记载，初时，供奉“不肯去观音”的，只有渔民修建的三间茅庵，到了宋代，“官宣”普陀山为观音道场，岛上才开始大规模建设，元代初具规模，明清达到鼎盛。普陀山最盛时有四大寺，一百零六庵，一百三十九茅蓬，四千六百余僧侣，号称“震旦第一佛国”。近年在不肯去观音院南紫竹林旁龙湾岗墩双峰山上，又增添一新景：观音立像，成为游客的热门“打卡地”。

         观音立像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为著名画家刘大为先生受普陀山全山方丈妙善长老委托主创。立像总高三十三米，其中佛身高十八米，由亚金铜壁板组合而成，总重七十吨。立像双目垂视，眉如新月，左手托法轮，右手施无畏印，显现着观音菩萨"慧眼视众生，弘誓深如海"的大慈大悲相。前次来到礼佛广场，看见立像基座上赵朴初题写的“南海观音”四个大字，老D隔着老M，与我相视一笑……

　　南海观音

       观音何以称“南海观音”，这与古人的地理概念和观音的“履历”有关。古时中国的政治中心在北方，长江以南称南方；长江延长线至海上，延长线以南统称南海。舟山群岛海域在延长线以南，自然属南海。另据《华严经》载，观自在（观音）修行的地方，即是天竺国南海边的布怛洛迦山（普陀洛伽山），“勇猛丈夫观自在，为利众生住此山”。观音到了舟山普陀山，中国人称“南海观音”，也顺理成章。

       经文中，观音被称作“勇猛丈夫”，又是怎么回事呢？据《悲华经》载：“有转轮圣王，名无浄念。王有四子，第一太子名不眩，即观世音菩萨；第二王子名尼摩，即大势至菩萨；第三王子名王象，即文殊菩萨；第四子名泯图，即普贤菩萨。”原来，观音菩萨原身是转轮圣王的太子，标准男子汉。观音何时变为女身的呢——唐朝，唐朝先是避太宗李世民名讳，“观世音”改名为“观音”……        大周时期，武则天，一个女人称帝，大逆不道，讨武之声四起。要稳固政权，就必须讲明女人当政的正当性，于是，武则天让情人薛怀义与东魏国寺僧法明杜撰了一部《大云经》，论证她是弥勒转世，又注明：“东方有一天子名日月光，乘五色云，来诣佛听，实是菩萨，故现女身”，并生造了一个名字：“曌”。龙门石窟雕琢卢舍那大佛时，武则天又捐钱又指导，结果大佛照着武则天的模样成了女身像。

       龙门石窟卢舍那大佛（居山摄）

       观音变女身，也有“理论基础”和“群众基础”。《金刚经》曰：“菩萨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说菩萨的形象是不确定的，可能无形，可能是各种形象。而民间以为，"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的观音大慈大悲，尤其还管着人间生养子嗣的事情，更符合女性的特征；今有弥勒佛转世女皇，卢舍那佛变女身，正是契机，于是照着武则天的形象，将观音塑成了慈母模样。

　　观音与卢舍那面容体态极其相似

       游览中，有游客问，观音大慈大悲，法力无边，智慧超群，功德无量，为什么没有成佛呢？小导游也没有道出个所以然。佛教原本提倡平等，不单对人，对世间万物都一视同仁。然而，由于修行层次和业力的不同，教中人物的地位和级别也有差异，一般分为四个层级：佛，菩萨，罗汉，轮回中的众生，佛的级别最高。《西游记》中观音指引点化的唐三藏、孙悟空后来都封了佛，难道观音的地位还不及他们？

       观音与阿弥陀佛、大势至菩萨并称“西方三圣”，释迦曾是他身边的苦行弟子，如来称他“尊者”，可见其地位之高。观音未成佛，民间的说法是，观音在前去封佛的路上，为救一落入虎口的老妪，耽搁了时间。而《法华经》记载，观音发下宏愿：不普度众生，绝不成佛。《千光眼观自在菩萨秘密法经》说，观音是久远劫以前正等正觉之古佛，法号“正法明如来”，只是观音不屑于“佛”的称号而已。

       观音信仰内涵宏浩，而对芸芸信众及一般游客而言，无非是祈求菩萨保佑：平安，幸福，健康；其中，平安，无灾无难，是一切美好祈愿的基础、前提。精神的慰藉是需要的，而精神的慰藉也需要强大的实力做后盾。远远看见普陀山周边军港中停泊着、穿梭着、威风凛凛的现代化舰船，人们可以相信，这里的“菩萨”真的“法力无边”，人们对美好生活一件件的祈愿，真的都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