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队历险记（下）

门吉

作者：周金凯

（抗美援朝战争16军军部电台三台报务员）

卡车撒着欢奔驰在朝鲜西海岸的南北公路上，一路上少见车辆，大多时间是“独行侠”。难怪我们这台车的驾驶员喜欢白天行车，虽有敌机空袭，但易于观察、防备、开快车。

　　

距离军部所在地还有70多公里远，再有两个小时就可到达。这时，后面一台友军的卡车风驰电掣而来，鸣笛提示要超车。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咔嚓”一声，我感觉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翻下沟去。后车超过我车，速度不减，飞也似地扬长而去，卷起一路灰尘，把我车弥漫。我车驾驶员似乎感觉情况不妙，连忙停车查看。我们也都站立起来，发现车头的保险杆被撞成L形，一头直冲前方，甚是恐怖；左侧的叶子板也被撞瘪了……看着自己刚换的新车被撞成这般模样，他火冒三丈，从驾驶室里拿出一支中正式步枪，朝前方连开5枪，没有镇住。便气呼呼地钻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加大油门，追了上去。

（苏联嘠斯—51卡车。）

　　

离前车距离越来越近。不一会，前车右拐弯，进入一条新修的公路。前行1公里多，山脚下的一片平地，是一座战地仓库，靠近前线的物资供应站，又一个后勤分部所在地。我车冲进院内停车场，驾驶员提着枪，一边找肇事车，一边大骂。惊动了分部官兵，前来阻拦。分部领导闻讯赶来，与台长会面。台长讲述了事故缘由。分部领导到车前查看，发觉车损的确严重，当即传令把将肇事驾驶员找到并拉过来。在事实面前，这位驾驶员承认肇事逃逸。

分部领导弄明真相，狠狠地批评了肇事驾驶员，让其赔礼道歉，并叫保管员带领我车驾驶员去仓库领取保险杠、叶子板。还说，可多领几件零配件，算是加倍赔偿。

（“拒马”。）

　　

离开分部，已是午后两点过钟。驾驶员说，再跑上40多公里，就到军部了。

坐在车上，我们肌肠辘辘，拿出饼干，吃上几块，再喝上几口水，填填肚子哄哄嘴。

一个多小时后，卡车进入一条向左的横向公路，然后拐进一道南北走向的大山沟。这便是进出16军军部所在地（道德洞）的北门。它戒备森严，有“拒马”挡路，一个警卫排值守。当班的战上，头戴钢盔，胸前挎着苏式冲锋枪，站在“拒马”南北两端。这“拒马”，用碗口粗的木杆钉制成三角形木架，缠绕带刺的铁丝；还插有十几根粗钢筋，顶端被锻打成尖刀状，刀头朝前，插入三角架内。这阵仗，狰狞恐怖，胆小之人，岂敢越雷池半步！

一位佩带手枪的干部来到车前，询问驾驶员，从哪来？到哪去？车上拉的什么人？装的什么东西？驾驶员一一作答。又问坐在副驾驶座的是什么人？驾驶员也介绍清楚。又爬上车厢，仔细查看。如此这般，折腾了好一阵，才让战士移开“拒马”放行。

我清楚，这是在前线，警卫军部和军首长的责任重大，马虎不得。否则遭遇敌特偷袭，麻烦就大了。

前行约1公里，到达军部所在地的中心位置，军的首脑机关在南进方向的右侧，通信营在左侧。车刚停稳，就有人喊：同志们，军部到了！我们把电台设备、背包等，放置路边。驾驶员同我们一一握手告别，并道歉说：一路上，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都是一个军的，就请战友们多多原谅了。后会有期！我们都感动的不得了。说罢，他开车回汽车连。

（作者后来成为空军飞行员。图为曾经驾驶过的两种型号的军机。）

　　

这时，住在山脚的通讯营一连（有线电连）值班人员给住在半山腰的二连（无线电连）打电话，说：从铁石峰归队的电台人员已到山脚下；并告诉我们，顺着有阶梯的山路爬行100多米，就是你们二连。我们才爬上一半，连长等就前来迎接。看到我们安全归队，都兴奋不已，热情上前，接过电台设备等，一起爬山。战友情谊，在前线战地更显真诚。

连长带领我们11人，顺着横向小道前行100多米，在一座掩蔽部和一间简易茅草屋前，连长说，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们进屋一看，虽简陋，但之前连部已派人将屋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晚饭时间到了，连部文书和通讯员用一截两半的装鸡蛋粉的镀锌铁桶，到山下伙房打饭菜给我们送来，并告知：今后的饭菜，就是你们自己下山去打了。

我们16军军部电台三台的干部战士，就这样一路归途历险，来到上甘岭前线，进入到防御进攻作战的临战状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