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拾琢斯

倪国恒把万玉林处理的那个小案子看了一遍，把网上那个视频反复看了三遍，发现一个漏洞：那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男子，在和解协议中怎么没有出现？他立即打电话给万玉林，叫万玉林到办公室一趟。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过。万玉林虽然睡不着，但这时候让他去倪国恒办公室，心里还是很不高兴。倪国恒一心扑在案子上，万玉林进来，也没叫他坐。“老万，你过来看看。”倪国恒指着被“暂停”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这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男子，在你处理的和解协议里，怎么没有？”倪国恒问。万玉林心里吃惊，这个倪国恒眼睛真毒！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案子的关键疑点。“倪所长，你我搭班子有几年了？”万玉林没有直接回答倪国恒的问题。“五年多了。”“这次这个……先不说。我们搭班子期间，我没有出过大纰漏吧？”“没有。”即使有，倪国恒也不会说。对于万玉林，能给的面子，倪国恒还是要给。作为湖心派出所的两个主要领导，倪国恒在很多事情上，需要万玉林配合与支持；还有一个非常现实的原因是，万玉林背后的人，倪国恒惹不起。这次的事情，倪国恒根本不想参与，一开始是交给万玉林的，谁知道郑伯通直接点将，指名要倪国恒负责，倪国恒这才很不情愿地接下了现在的案子。“这个穿黑衣服的男子，你……最好别去招惹！”万玉林带着警告的语气说。“但是，现在职责所在，避不开啊！说说看，什么来头？”倪国恒并不放弃这一线索。心里想：“果然有问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玉林说完，竟然转身就走了！万玉林摆明了，很不配合。他本想给杨宏双打个电话，但还是忍住了；郑伯通带人进驻湖心派出所，这很不寻常！说不定，对派出所的重点人群已经进行了电话监控。这时候给杨宏双打电话，危险重重。倪国恒立即安排两组干警，每组三人：一组由赵云负责，传唤赖皮和翁九九；二组由崔元平负责，传唤忠懿和刘涛。二十五分钟后，崔元平给倪国恒打来电话，“倪所长，忠懿没有在出租屋里。目前去向不明！”傍晚，万玉林传唤谢丁丁的时候，忠懿还在她们的出租屋里。这个情况，倪国恒是从万玉林转交的问询记录里了解到的。“怎么就连夜消失了？”倪国恒感到可能有人泄露消息了。“刘涛呢？”倪国恒尽量语气平静。“我们正在前往南区，准备找南区分局协助。”崔元平说。“好吧，有新情况及时汇报。”挂了电话，倪国恒思索了两分钟，给郑伯通打电话作了简要汇报。“暂时不要找南区分局协助。手机信号定位，找到忠懿和刘涛，立即控制两人！”郑伯通也意识到忠懿是个关键人物。但是，还不能去找南区分局协助，一找，还不闹得天下皆知！“郑局长，我们的人去南区带人，已经跨区了！不找南区分局协助，以后南区分局与北区分局怕会产生矛盾。”倪国恒把担心说了出来。“这个……等案子结了，我跟南区分局的领导们解释。”郑伯通打消了倪国恒的担心。“湖心派出所无法进行手机定位啊？”倪国恒说。“找李琦辉。”与郑伯通结束通话，倪国恒立即拨通崔元平的手机，“崔元平，你们小组原地待命。暂时不要找南区分局协助。”“好。”崔元平疑惑不解，但只能把警车停到路边，原地待命。倪国恒立即拨通李琦辉的手机，“小李，请你马上到我办公室。”“好的。”李琦辉挂了电话，迅速跑到倪国恒办公室。倪国恒递给李琦辉一张A四纸，上面有忠懿和刘涛的年龄、身高、体重、身份证号、手机号等基本信息。“上面写的两个人，尽快定位！”李琦辉打开一个笔记本，跟市局公安网联通，在公安专用电子地图上，输入刘涛的手机号，精确定位信息很快就出来了。精确定位信息没有动，现在又是深夜，说明刘涛很可能睡觉了。这对于传唤来说，是个好消息。“倪所长，笔。”“给。”倪国恒递给李琦辉一支碳素签字笔。李琦辉迅速写下刘涛在南区的详细地址。倪国恒用手机拍了刘涛的定位，发给崔元平。并附了一句：“立即控制刘涛，并带回派出所。”接着，李琦辉又开始定位忠懿。忠懿关了手机；但输入手机号后，公安专用电子地图，仍然可以清晰定位。只要手机卡还在手机里，公安专用电子地图上，就可以定位。“忠懿的位置在移动——逃跑了！”李琦辉盯住地图，说。“在逃往哪个方向？”倪国恒问，凑到笔记本电脑前。“东南方向，大约六十五公里后，进入元南县。进入元南县，就出省了！”“这可怎么办？”倪国恒心里很着急。现在，所里的两辆警车都派出去了！“怎么办？立即出警，抓人啊！时间晚了，出省就麻烦大了！”李琦辉说。“所里没警车了！”倪国恒两手一摊，泄气地说。“找老大，让他支援。”李琦辉说。“你说郑伯通局长？”倪国恒有点拿不准。公安局，是非常严谨的工作部门，叫“老大”，倪国恒感觉不妥，像是黑社会一样。“就是郑局长。”情况紧急，倪国恒有些忐忑不安地给郑伯通打电话，电话通了，倪国恒立即说，“郑局长，能不能马上支援一辆警车！湖心派出所的两辆警车现在都在外执行任务。那个忠懿，跑了！”“十五分后，警车到湖心派出所。需要人手吗？”郑伯通心里也有点焦虑。谢丁丁送到市中心医院，已经抢救过来，但主治医生说，病人身体非常虚弱，为避免病人遭受强刺激，引发意外，现在的情况不宜问询，郑伯通感觉一拳打在棉絮上——有劲无处使，心里憋屈极了！“派两个吧。”倪国恒听到郑局长愿意给人，心里乐开花了。用湖心派出所的人，倪国恒还得仔细选，弄不好就可能泄露消息。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准时驶进湖心派出所的大门，驾驶室门打开，跳下来一个结实的中年男人，“司机陈斌向倪所长报到。”紧接着，警车后门几乎是同时打开，下来两个高个子警察，一个正常体型，另一个偏瘦。两人同时向倪国恒行军礼，“市刑警队的周浩民向倪所长报到！”“市局白启泉向倪所长报到！”周浩民是较瘦那个警察。“上车！”倪国恒喊。“东南方向滨江大道，追！”倪国恒命令司机。倪国恒带着李琦辉上车。警车调头，出湖心派出所大门后，向东南方向驶去。警车没有开警报器。这是倪国恒的要求。他不喜欢扰民。 谢丁丁被带走后，很久都没有回来。晚上十二点四十分，忠懿接到齐明华的电话，“忠懿，你参没参与谢丁丁那件事？”“什么事？”忠懿心虚地问。“谢丁丁把你们打架那事情的视频发到了网上，惹出大祸了！”忠懿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大祸？”“这个，我不能说。”结束通话，忠懿心里慌了。那个视频，是她用谢丁丁的手机发到网上的！要是真出了事，她该怎么办啊？忠懿想了想，“干脆逃到外省去避一避。”于是，她简单收拾后，租了一辆出租车，连夜逃跑。在距离元南县还有十三公里的地方，忠懿坐的出租车被一辆警车截住。三名警察几乎同时打开车门，钻出警车。身穿警服的倪国恒，走到出租车旁，拉开车门，“忠懿，下车！”他的声音，充满威严。忠懿扔了一百元给出租车司机，提着一个旅行箱下车。她疑惑不解：“警察怎么确定她在这辆出租车里的？”怕被卫星定位，她已经关了手机。“箱子，放后备箱吧。”倪国恒说。周浩民接过忠懿手中的箱子，用一个探测仪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异常，便把忠懿的箱子放进警车的后备箱。忠懿被白启泉带到警车上，警车调头，向金雅市市区驶去。夜色里，出租车的前面大灯，发出雪白的光，照到很远的地方。出租车司机惊魂未定，仿佛做了一个梦。但他的手心里，真实地捏着一张百元大钞。天空晴朗。群星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