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元月五号早上醒来打开手机,发现夜半侄女发来信息,说她爸可能抗不过这波疫情。向侄女询问了情况后,随即与在北京的二哥联系。二哥乍听一愣:昨天视频中看他还能走路,精神也不错,怎么一下子会发展这么快呢?他说马上与侄女联系,问清楚情况再与我回话。放下电话,我正在想,大阿哥平时只说腿脚已有点不太方便,其它身体器官均无大碍,应该不会有大事情吧?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这边正在为大阿哥祈祷,上午九时余,还没等到二哥电话,侄子那边就传来噩耗,大阿哥在八时许已与我们天人永隔!侄女一声我没有爸爸了!不由人潸然泪下……</p><p class="ql-block"> 我与大阿哥还有很多约定,想慢慢地去经历,说好了我要带他去儿时有记忆的地方走走,我们住的老房子地方、师桥外婆那边的老地方、龙山虞洽卿故居等等……想不到,这突来的噩耗,使本想慢慢享用的天伦之乐戛然而止,成为永远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这几天,大阿哥的形象一直浮现在我脑海。儿时父亲教导我们,大阿哥是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中最乖巧、最懂事、而且学习成绩又最好的孩子,希望我们都能向大阿哥学习看齐,并且在我们的亲戚之中,都对大阿哥称赞有加。大阿哥长我十一岁,在我幼时,大阿哥的形象因此更显伟岸。</p><p class="ql-block"> 由于老父亲蒙冤受辱,大阿哥未能上大学深造,读了师范后十九岁便参加工作,带着“包袱”成为人民教师中最憋屈的一员,为父母亲、也为我们整个大家庭挑起了部分生活的担子。刚开始在小学任教师,由于工作努力,不久即成为学校的骨干,并通过自学取得大学学历,最后从中学教师岗位上退休。一生为人师表,四十多年的教学生涯,桃李无数,堪称弟妹们的楷模。</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九年春,由于当时政策的原因,父亲被遣送回老家。除留下大阿哥、二阿哥在上海继续读书生活外,我们小的三姐弟(姐姐七岁,我不满五岁,弟弟不满二岁)跟随父母亲从上海回到慈溪老家(母亲受此严重打击,在四年后因贫病交加,含恨离开人世),从此开始了我们不一样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生活在农村,每年就盼望着暑假寒假。这样大阿哥、二阿哥就会从上海回来和我们团聚,这几天是我们最开兴的日子。要回家前几天,大阿哥总会先写信告知父母亲,他(或他们)几号回到家。待我们稍微长大点后,每逢这一天,我和弟弟吃好饭后,就早早地就去三里外的樟树车站接站等候。由于当时我们年龄小,不知道车次等等具体情况,只要站长室的电话铃响起,就有班车到达,我们会跑出去看看有没有大哥二哥下车。由于信息的不对称,加上当时的火车汽车经常性脱班等原因,许多次我们往往都不能如愿接到,只能失望地回家。有时我们这边刚到家,那边传来大阿哥他们到了。父亲打趣道:只有自来人,哪有等来人啊!</p><p class="ql-block"> 大阿哥他们一到家,就会给我们带来好多吃的及玩具等。上海的伯父、外婆、舅舅、姨妈等一干亲戚,会送给我们一些包括饼干糖果之类等吃的。尤其是外婆,对我们更是爱之切切。面对我们的艰难处境,老人家恨不得掏出心肝来帮助我们。上海的东西真是什么都好吃,就连馒头都是用白面粉做的,哪是我们乡下这黑不溜秋的馒头可比的。更为重要的是,大阿哥每次来都会带书过来,包括他们自己上学读过的书和各种课外书。这在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当时,对我们是多么大的享受。我记得当时他给我的中学语文课本中有莫泊桑的《项链》一文,印象非常深刻。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一本叫做《少年文艺》的刊物,我想竟有这么好的书,真是百看不厌。每一本我都要从封面看起看到封底包括编辑、装帧一字不落地看过又看。以至到我儿子上学,待他能看书时,我马上连年给他订了《少年文艺》这本刊物直至他小学毕业。</p><p class="ql-block"> 大阿哥、二阿哥在暑假期间,顶着烈日,与父亲一起参加过我们农村的夏季“双抢”生产,赚过生产队的“工分”。也曾和我们一起捕鱼捉鳖,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田沟里用簸箕抓泥鳅,他上岸时被蚂蝗叮满双腿的囧境,至今亦犹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文革”结束后,国家全面恢复高考。大阿哥马上写信给我,要我去报名参加高考,并说可去他那里帮我临时辅导。由于各种原因我畏惧而退缩了,现在归纳起来应该有如下三方面顾虑:一是思想还转不过弯来,长期被奴役、甘愿成为二等公民的思想已根深蒂固,认为自己“四类分子”子弟身份的这一行为,会不会被人认为蠢蠢欲动;二是认为自己仅仅拿得出小学毕业这一张证书的人能参加高考?太不自量力了吧?三是脱产去上海恶补,这里丢了工分,那里又要用钱,怎对得起含辛茹苦的老父亲?最后虽未参加,但大阿哥对我的一片爱心和看好却是真实地存在。如果说我现在还有一些文化底子的话,与大阿哥的关爱和教育是分不开的。</p><p class="ql-block">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一大批冤假错案得以平反。大阿哥抓准时机,寒假时返乡请老父亲回忆过去经历,由他组织语言,叫我为老父亲代笔申诉(他有公职,有所顾忌)。正因为大阿哥这一英明决策,使我们一家重见天日,从此生活开启了崭新的一页。</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末以后,在友人的关爱和提携下,我逐步进入了村、镇等单位从事财务管理工作。大阿哥知道后,为我感到高兴的同时,谆谆告诫我,要守住法律的底线,切莫在经济上犯错误。真因为有大阿哥的教诲,我一生从事财务工作,谨小慎微,经济上从没出过什么乱子,直至退休回家。</p><p class="ql-block"> 由于家庭的原因,大阿哥只能独自在上海拼搏(二哥后去北京读书,最后在北京落户),经济条件窘迫,结婚后住在女方家(女方独女)。用世俗的眼光看,这不成了“上门女婿”了吗?等有了侄儿后,他告诉我们取名岑□,我弱弱地问他:没姓那家?他郑重地说:我又不是上门女婿,只不过住在她家,这个是原则问题,不能退缩的!看来性格貌似温顺的他,也有刚烈的一面。</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春节,到乡下十六年后我第一次回上海。那是因为家中建房,需要采购铁钉、香烟等建房所需物资。当时物资奇缺,什么都需要凭票购买,上海的亲戚能帮助我们购买。老父亲知道我一直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就派我去上海采购,省亲在沪亲戚。我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感到新鲜,一个人穿梭于上海市区,见到了阿姨、小舅舅等一干亲戚。他们都对我极为亲切,大阿哥一家(包括他岳母),更是热情款待,使我备感温暖。记得一次大阿哥从单位拿到两张电影票,他叫小舅子陪我一起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说好了叫他小舅子带着我来回(他们家在“下只角”,到电影院应该有十多里路吧),哪知电影散场后因人挤我俩失散了。夜已深,我只能独自乘公交回家。 我到家后小舅子还迟迟未到家,原来是坐错公交了,兜兜转转才回到家,被我嫂嫂挪揄道:你这个上海人还不如弟弟这个乡下人认路。</p><p class="ql-block"> 父亲平反后,牵涉到我们的有关政策落实问题,需要父亲上海原单位及我们出生地派出所、粮管所等有关证明。由于年代久远,行政区划变动,查阅起来非常困难。大阿哥总是不厌其烦,跑东过西地为我们获取证明,为弟妹们尽心尽力。记得有一次我腰痛要买一种治疗仪器,我们这里买不到,一个电话托他在上海找找。他这时已是六、七十岁年纪的老汉,为我全上海到处寻找,最后跑了几十里路找到买来寄给我。现在想起来真内疚自己的任性,同时也感受到,有大哥真好!</p><p class="ql-block"> 斗转星移,今非昔比。悬顶之剑已被掀掉,政治上我们已彻底翻身,再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而且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都已大大地改善,兄弟之间经常相聚,共享天伦,这是我们最大的乐趣。想不到这次疫情无情地夺去了大哥的生命,大阿哥的溘然离去,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悲伤…… </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正月初六,值大阿哥八十周岁诞辰,包括整个春节,我们家属群内一片静悄悄,大家以默默无声表达对这位当然的大家长的哀悼,寄托哀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去岁今日此时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联袂祝福老寿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红包如雪纷纷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片欢腾共庆颂。</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而今大哥八十正,</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群内寂寂悄无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兄长已驾祥云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无尽哀思寄心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大阿哥,如果有来生,我们继续做兄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