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印

近在远方

👣

春天里，鞋子一定要沾些泥土，每一把泥土都在孕育一个崭新的希望，希望的种子就在我们的脚下萌发。

当和煦的春风温暖了大地，当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了原野，当一朵朵冰凌花绽放在大山的向阳坡上，家乡的春天就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融化的冰封了一个季节的小河，河边柳枝冒出的毛毛狗，一一报到的更有数不尽的小草和多姿多彩的山花。

艳阳高照，人勤春早。乡人开始备耕了，就连牛儿羊儿也蠢蠢欲动了。农民调试着播种机，种子农药化肥理所当然备好了，就等着穿着漂亮花衣裳的小燕子飞来。燕子是北方春天的信使，只要是燕子飞回来了，沃野田畴便忙碌起来了，乡间的小路上瞬时间留下了一串串勤劳的脚印。而那些被圈养了整个冬天的牛儿羊儿也争相恐后地来到河畔的草地上，牛儿哞哞地喊，羊儿咩咩地叫，喊叫里表达着它们对于大自然的热爱和欢喜。

踏着新鲜的泥土，嗅着泥土的芳香，走在家乡的田埂上，我思绪万千，脑海中呈现的是祖辈辛勤劳动的身影。

我的爷爷奶奶生于斯，长于斯，终于斯，在关桥村古老的土地上春播、夏耕、秋收、冬藏，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爷爷曾经给地主家扛过活，爷爷后背上的伤疤就是地主家的管家给打的。爷爷和我说过“给地主家出力不讨好啊，稍微干得慢一点，就要挨打。”爷爷家是贫农，土地少，一年到头挣不来几个钱。再遇上自然灾害，或十年九旱，或十年九涝，土地还贫瘠，庄稼不得收成，养活不了家人，爷爷和奶奶商量着搬家，想通过搬家改变家族的命运。

然而，往哪里搬呢？远了，没有熟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近了，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窘况。何况，那时爸爸和两个姑姑还小，搬到哪里都得重新起步，困难叠加。

那晚，爷爷彻夜未眠，他坐在炕沿上，抽了一袋又一袋的烟，每抽完一袋烟，他都得把烟袋锅的“嘴巴”敲打几下，将烟的残渣碎屑全部倒出来，接着再塞进一把晒干的烟丝继续抽。烟味很辣，弥漫在暗夜的屋里，熏着心事重重的爷爷奶奶。爷爷佝偻着身子，就那样默默无闻地坐着，不断地吧嗒吧嗒嘴，时而仰屋兴叹。奶奶说：“时候不早了，天都要亮了，孩他爹，咱们不搬了，就这么坚持吧，说不定哪天就能翻身呢。”

爷爷奶奶依旧在破旧不堪的老宅里住着，依然在那块古老的土地上劳作着。高兴的是奶奶的希望后来变成了现实，建国后，我们家彻底翻身了，有了土地，政府还把房子给维修了。可是，奶奶没能等到幸福的那一天，在父亲8岁的那年，奶奶累倒在了播种苞米的大地里，再也没能起来。爷爷发现的时候，奶奶满身是土，奶奶唯一的绣花鞋还弄丢了一只，奶奶把她的脚印深深地埋在了养育她的田野里。那个春天，爷爷伤心不已。

爷爷把奶奶安葬在了离家不远处的苞米地里，爷爷盼望着奶奶能看见每一年丰收的景象，能看清楚我们家越来越甜美的好日子，能看得到乡村的变化。

可是，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土地承包到户还没多久，爷爷因病撒手人寰。春天故事的画卷，爷爷没能看到，春天故事的旋律，爷爷没来得及听见。

这个春天，我绸缪好了，我要前往故乡，脚踏故园的黑土，让我的鞋子沾满家乡的泥土，在一望无垠的沃野里播下新春的新愿望，我相信每一粒泥土都能垫高我对祖辈敬仰的厚度。

春天的脚印，深深浅浅。在故乡的土地上，爷爷奶奶走过，父辈走过。日月其迈，不论他们走了多少个年轮，也不管走了多远，那脚印一直都会在。 时盛岁新，我正沿着他们走过的路往前行进，正在沐浴他们吹拂过的春风向着梦想远航，并且告诉他们新时代春天里一个接着一个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