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祈许“柿柿”如意 —— （一树花语入梦来）

李东强

　　年关将近，看到随风雪晃动的红灯笼，我就怀念起老家屋檐下挂的冰柿子。喜欢叫它冰柿子，凉凉的，甜甜的，不同于冰棍儿、冰糕的爽口冰心的感觉，那是天然的糯甜，自然的冰爽。

　　每年冬天，老家房檐下会挂着几串柿子，柿子颜色逐渐有浅变深，绛红色逐渐变成透亮的深红，柿子表皮也逐渐有光洁圆润变得坑洼不平，那是风儿吹过留下的痕迹。

　　我怀念老家屋檐下的冰柿子。

　　冬天的晌午，暖阳晴好，我会站在屋檐下盯着柿子瞅，比较哪一串的柿子多，瞅瞅哪一串上的柿子红，是的，我喜欢吃烘柿子。

　　父亲打趣道，嘴馋了？想吃柿子？

　　嗯，我使劲点点头，吃个柿子事事如意嘛！

　　父亲拉过长板凳，放稳了，踩上去，将那一溜儿柿子端详一遍，瞅个最红的，揪下来，递给我。

　　擦掉浮灰，我把柿子轻轻捂在掌心，暖一小会儿，拔掉柿蒂，从底部小心地把薄如蝉翼的柿皮揭下来，密密的十字纹路，排列整齐。我曾经不止一次地端详柿子表皮下的深色果肉，密密实实的，给人以结实饱满的感觉，轻轻从边沿咬上一口，凉凉的，甜甜的，冰爽的感觉沁入心底，不同于冰激凌的凉意，而是软和的凉甜在舌尖弥漫，瞬间坠入五脏六腑，即而是熨帖的爽意涌上心头。

　　这样的爽意一颗止步，只能仰望，慢慢静待下一刻的到来——因为太凉的缘故，父母是不允许多吃的。我们也理解细水长流的结果——柿子嘛，是可以吃到春节的，甚至于能够迎接春天的到来。

　　漫长的冬天，母亲会用柿子烙柿饼馍，玉米面里混合白面，揣入软柿子，放入简单几样佐料，揉好面团，轻柔地擀成薄饼，在鏊子上摊开，过不多时，屋子里会飘满柿子的甜香，酥软甜糯。

　　我家山沟地头有几棵柿子树。春天，柿子树开满橙黄色的柿花，嫩黄花瓣，乳白色边沿，如一枚小小的玉环，散发着甜香，引来蜜蜂起落飞舞。一到秋天，郁郁葱葱的，绿叶映衬之间挂满喜悦的火红小灯笼。

　　“铁疙瘩”树形娇小，柿子稠密，柿如其名，烘的较晚；“摘家烘”树冠庞大，枝叶茂盛，如四瓣花组合而成的方形柿子，先是橙红，继而正红透亮，往往来不及摘就摔落地上，四分五裂的让你大呼可惜，“摘家烘”顾名思义，摘家几天后就烘了，所以得趁早摘。

　　柿子快要成熟，将黄未红之时，母亲还会把一些青黄的铁疙瘩做成“揽柿子”。以前烧的是散煤，麦秸土砌的灶台，父亲会在灶台靠近火膛的地方适当的距离砌入一个鼓肚瓦罐，方便秋天揽柿子用。摘一些铁疙瘩柿子，瓦罐里放入大半罐温水，柿子洗净放入里面，隔几天母亲会看看水温水量，及时增添温水，这样揽出来的柿子脆甜。

　　秋风飒飒，秋叶渐落，趁午后秋阳慵懒，大小孩子挎上篮子，拿上长挠钩大呼小叫的准备去摘柿子。

　　挠钩是竹子做的，竿头十字劈开，内用横杆卡开，便于柿枝卡住，瞄准目标，竹竿凑近，竿头一转，枝干咔嚓一声，一串柿子稳稳当当放入篮中或者地上接应人的手中，然后继续乘胜追击。枝叶间咔嚓咔嚓声响不断，树下嬉笑呼应连连，不时有柿子砸落头顶的嚎叫，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去。那一刻身心放松，顽童再现。

　　满载而归后，就剩下整理柿子，挂搭柿子的活儿了。“摘家烘”不宜久放，掐掉柿叶，平摊在平房屋地上，随烘随吃，十天半月的光景就消灭殆尽，“铁疙瘩”烘得慢，耐放，挂在阁楼横梁下，或者屋檐下，还剩下一些可以晒柿瓣儿做一小缸柿子醋。晒成的柿瓣儿筋道好吃，柿子醋带着柿子清香，是醋中极品。

　　屋檐下挂的柿子渐渐风软，可以一直吃到春节，蒸豆包馍，红小豆或者豇豆煮熟后，摘几个柿子挑出柿核捣烂揣进豆里，洒些许白糖或者红糖，捣至豆柿糖三者充分融合在一起，留待备用。每年备用的豆馅多多，趁着温热，母亲会让馋嘴的孩子盛上一小碗，饱肚腹，暖肠胃，大快朵颐。吃在嘴里，甜在心里，整个过年的氛围里就弥漫起“柿柿”如意的美好心愿。

　　那是一段清苦而又快乐的时光。如今，这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我依旧怀念老家的柿子。那是一段无忧的岁月，倦鸟归林的栖息地，而今老屋尚在，乡情何依？唯余那一抹柿红萦绕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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