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令人老，于此泣无穷

清风

叮当生于2011年7月，那年的7月24日，我将尚未满月的它放在一只牛奶箱中，乘坐夜间大巴，颠簸一路，从山东带到昆山。

因为它的妈妈皮皮鲁伴随着我侄儿豆豆一起成长，笑爸开玩笑地说：“按辈份，叮当要喊你姥姥，喊笑笑和豆豆舅舅。”他也总爱这样逗叮当：“找你姥姥去”。

就这样，白白胖胖的小叮当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它乖巧懂事，温顺可爱，又聪明异常，早早便能听懂很多话，也认识我许许多多的亲友，几乎所有认识它的人都喜欢它。

它来的时候，笑笑9岁，每天放学后两个小伙伴在小区里你追我赶，在沙发上床上撕打玩耍，形影不离；小雨每次过来抱着它爱不释手；节假日我们去哪里都会带着它，有时我们还在讨论去哪里，它便会远远地兴奋地叫起来，好像在提醒我们不要落下它，让人感觉它不仅能听懂人话，还差点就要会说人话了；我们家的车子无论在多远发动，它都能辩识出来，竖起耳朵，然后朝着车子狂奔去；昆山大大小小的公园都留下了呵当的足迹，和朋友们结伴出行时叮当总是孩子们的最爱，它温顺地躺在沙堆里任由孩子们给它做沙疗水疗，野炊时它也只会在旁边乖乖地等着孩子们递骨头，从不会冒失地去偷或抢，而它接东西时也总是轻轻地，侧着嘴巴，轻轻拈咬住一点点，生怕它的牙齿碰到孩子的手；我和笑爸只要参加聚餐，也总会在结束时挑些骨头带回来，我的好朋友都开玩笑：叮当是我们一起喂大的！无论喂饭还是骨头，再香的东西，它都会在一边看着，守着，摇着尾巴，目送我走开后，才会去饭盆那里开吃，极尽修养。

它从小对肉拌米饭或馒头或面条都不挑，但就是不吃狗粮，我对着买来的一大袋狗粮无计可施，气乎乎点着它的脑袋批评它：你是小狗，怎么不吃狗粮？它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是知道我在生气，会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睛躲躲闪闪；叮当喜欢吃甘蔗，会侧着脑袋边咬边吞汁水，葡萄、苹果、梨，各种水果都爱，瓜子花生边磕边吐皮的水平比笑笑还强，除了不吃海鲜这点很狗，其它的，真的和孩子无异。

母亲教它握手，它还听得懂左手和右手，每次见到蹲下来抚摸它的孩子，它会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表示友好；我们有时候忙，会打开门让它自己下楼便便，它转一圈回来后，会在门口摇尾巴，打在门上有轻轻的声音，我每次都能准确地判断：快去开门，叮当回来了……叮当温暖随和，接纳每一个亲近它的人，没有人不喜欢它；叮当聪明伶俐，如果花些功夫，它可以学会很多技能。

叮当的故事，我三天也写不完。

我不是对它最好的人。我爱叮当，但它犯错时我也会发火，十几年来叮当最大的毛病就是大小便习惯没培养好，所以很多时候被关在阳台上，它会生气地抓门，把铁纱窗硬抓成水帘洞；另外它掉毛厉害，所到之处如同柳絮杨花飘飞。它在阳台上有时会趴那里盯着室内一动不动，有时会背对着玻璃，坐成一座生气的石像。有点空闲我会去阳台陪它，它会开心地转圈圈，顺时针逆时针控制自如，笑爸说叮当是有功失的。确实，在阳台上它飞身扑鸟，曾经捉到不下于五只来偷食的各种小鸟。

母亲也不是对它最好的人，但很多年来母亲负责着它的一切后勤，吃喝拉撒洗剪吹等最脏最累的活，尤其剪毛，叮当既爱又怕，会在母亲的喝斥与哄劝下乖乖躺卧配合；母亲对叮当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因为随处便便骂它，又不舍得让它喝一口生水，总是把白开水冷凉了倒在它的盆里；后来母亲去小妹家，也会把骨头攒着放在冰箱，每周给叮当送过来。

笑爸有时候因为叮当未依从他的指令而凶它，扬言要给它规矩，但还是会出差回来第一时间跑到阳台去看叮当，他带叮当散步的时候，也总会去买火腿肠给叮当。

笑笑上中学后学习紧张，没时间同叮当玩耍了，俩人的关系似乎不再密切；但可能在家里，笑笑的名字说得最多吧，我们带叮当散步时，无意中发现，我们一提到笑笑的名字，叮当便会回头站住，在它心中，小主人依然是亲切可爱的那个。

侄子豆豆四年前来昆工作，这个内心柔软从小习惯于和狗狗相伴的孩子对叮当宠爱有加，喝杯奶也要分叮当一半。笑爸开玩笑说豆豆是叮当最正宗的亲戚。

我，是为它流泪最多的人。

2017年的3月31日，母亲带叮当去旁边小区，没拉住狗绳，一转眼不见了叮当，以为它会和往常一样自己回到楼下草坪坐着守候。那之后数日，我以泪洗面，快得了幻听症。半个月寻找无果，我对叮当的思念倾注在了那篇《我终于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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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第一次，长达数周，泪水不断。

第二次，是在那一年的11月30日。

那天下午大概三点，母亲来电话，声音颤抖：“叮当回来了！”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按捺不住惊喜，一遍遍确认：“真的？真的吗？真的是叮当吗？”母亲激动着哽咽着描述：“我买菜回来，到楼下，看草丛那好像有只小猫或小狗，我没在意，来到信箱这，打开信箱取报纸，觉得有什么在蹭我的腿，我低头一看，灰乎乎的，一只小狗，我一看眉眼，像叮当，我就试着喊了声：叮当？它一听，直往我腿上扑，亲得不得了，我就知道，这是叮当，这就是叮当！”我话筒把耳朵压得生疼，生怕漏了一个字，母亲那边还在絮叨：“你牛阿姨过来了，我们正在给它洗澡，一洗还是那么白，就是叮当！”

那天怎么熬到下班的已经忘了，我痴傻傻一会笑一会哭，和身边同事一遍遍讲述奇迹，归心似箭。

那天晚上，我抱着被母亲梳洗打扮得小公主一样的叮当，流了很多泪，谁也不知道这八个月，叮当经历了什么，如何找到回家的路。

那天晚上，我的许许多多的亲人们、朋友们和我一样，喜极而泣，小妹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远方的诗友云丫头还为叮当写了一首诗。


致叮当

文‖腾云

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我其实应该笑

但眼泪，却一滴滴落了下来

还记得那一天，她说你走了

我也是这样哭的

那时候的你

漂亮 聪明 可爱

八个月了，我们或者也包括她

我们这些健忘的人

几乎忘了你

而你就在这一天回来了

小小的眼神 ，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你经历了什么呢，我们除了猜测，不得而知

但你就那样回来了

出现在健忘的人群中

除了感动，除了心疼，除了泪水

面对你，我好像还有许多愧于表达的……



但，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都有回响。

如同，昨夜，今天，我快流干了泪，但，再也唤不回了，再也暖不了了。

2023年1月24日，叮当，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2011.7.24-2023.1.24，减去走失的8个月，叮当陪伴了我们整整10年10个月，而它的生命也只有11年7个月左右。

叮当开始生病是从22年的国庆前后，起初排便困难，一天天食欲不振，这是十几年来叮当第一次生病。同事劝我去宠物店，毕竟家里有兽医，咨询了哥哥之后，我便买了开塞露和消炎药，在我的治疗和调节下，慢慢地叮当就恢复了正常。

这是2022年12月11日，那一天，叮当和一起在小区赏秋，它跑得欢快。这是叮当在我手机里最后的美好的样子。 四天后，我阳了。接着，笑爸，母亲，家庭团灭。经历了病痛之后，不敢见风，不敢受寒，不敢劳累，我们一个个虚弱不堪。

而叮当，从我阳后的第三天起，开始旧病复发，不怎么吃，却总是想拉。自己的澡都不敢洗，更不敢给叮当洗澡了，看它脏脏的样子心疼也无奈，只能将消炎药掺在食物中，想着它能和上次一样慢慢好起来。

母亲返乡前和我说：叮当好几天不吃不喝了，看样子很难撑下去了，如果不行了，你可不要难过，它毕竟年纪在这了。

我也放假了，可以有时间照料它了，我想，叮当会好起来的。我给它吃火腿肠，切了放盆里它丝毫不动，我用手掰碎送它嘴边，它轻轻慢慢地叼了吃了，我欣慰许多，和母亲电话说叮当吃东西了。

但是，这次我判断错了。

也许那一天叮当是为了安慰我。次日炒了鸡蛋去喂它，它便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了。我继续 冲药，冲牛奶，放它嘴边，盼着它缓一缓，能吃一些。

已是大年三十，忙活一天后再去看它，鸡蛋牛奶一点没动，药水下去了一点点，而呵当站在阳台门口，一只眼睛也睁不开了。我当时就慌了，不顾它的脏，抱住它，用药水蘸着洗眼睛，终于那只粘住的眼睛可以睁开了，想到它害怕放炮的声音，又将阳台所有窗户都关严，将它放在窝里后，我的泪就止不住地流。如果早几天送它去看病，也许不会到现在的样子，而现在大过年的，又能去哪里看病？我在心里责备着自己，几近崩溃。悲伤自责和担心中度过了除夕夜。

年初一一大早去看它，趴着不动，但水喝了一些，阳台上也有它拉过的痕迹，我心里期盼着：熬过去这几天，店铺开门就可以了。

年初二，我用艾草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它好好洗了个澡，吹风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叮当脑袋紧紧贴着我的腿，我边吹边和它说话：洗得香香的，吹完又成小公主啦，我们叮当最漂亮了！

吹干，换上干净衣服，我喊笑爸和我一起给它灌食，想用吸管给它倒温好的酸奶，但就是掰不开嘴巴，侧着碰到牙齿发现，叮当的牙齿都是松动的。我难过地向嫂子求助，嫂子养狗狗很多年，又有耐心又有经验。嫂子说：你别费劲了，叮当老了，不行了！

年初三，叮当从夜里就弱弱地叫，一早去看它，它趴在窝外面的垫子上吃力地抬起头看我，还摇晃着站起来，却又摔倒，我忙把它抱到垫子上，再次拿了火腿肠试，它还是不张嘴。我垫子上贴了暖宝宝，又取了件衣服给它盖上，拍拍它的脑袋：叮当，要坚强，要坚持！

应姐妹之邀聚餐，一天里忧心忡忡，傍晚回来便直奔阳台。

但是。

叮当已经变得僵硬了。

也许我离家没多次它就咽气了。

在它最后的人间时刻，我没能陪在身边。

我的眼泪几乎将我淹没，连同我的自责。

没有养过毛孩子的人，可能无法体会和理解这是怎样的伤痛。十几年相伴，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满满的回忆，触景伤情，当时只道是寻常。它和自己的家人无异，相比于人类，它不会和你顶嘴吵架，它纯真善良，它接纳你的一切，包容你的一切，在它眼里，人类和它一样，只有善良的本质，小小的付出便让它十分快乐和满足，它回报你的，是爱，快乐和温存，都是世上最难得的礼物。

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什么样的词都表达不了我的伤悲和痛苦。我一遍遍抚摸着叮当的头和脸，身体和四肢，真希望奇迹出现，叮当能扭过头来，用它的鼻子触碰我的脸……

笑笑在大洋彼岸得到了消息，也很难过，劝慰我：叮当也是Filled with love的一生，没有很大痛苦。

感恩，在最难过的时候，手边有友人送的一本书《心的重建》。“伤痛与心灵以及灵魂有关。为你的失去而伤痛，允许自己感受它，经历它。痛苦是可以选择的，记住，生命这场大电影中，你是中场插进来的，也会在中场离开。你所爱的，跟你一样。但是，爱是永恒不灭的，灵魂也是永恒不灭的。”

年初一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离奇但美好，中间有一段，我在儿子的大学里飞行，看到东方日出，绿树间霞光如丝如锻，一只白白的小狗在湖面台子上，披着林间清风和霞光，柔软的毛发随风飞扬，仙气飘飘，我本往西飞行，扭头看到这一幕，立马定住了脚步，逆着光我看不清它的脸庞，但我觉得那就是叮当。

朋友说的也许是对的，叮当如此善良，它也只会记住你对它的好，它也会深深知道你的爱，也不会舍得让你愧疚自责撕心裂肺。

再回顾那些让自己自责的行为也是徒劳。

我选择感受伤痛，选择原谅自己，选择让我和叮当自由。

我接受和感受，来自叮当的，永远的，无条件的爱的恩赐。

叮当，我的宝贝，谢谢你的陪伴。

2023年1月25日夜

PS：

悲伤的情绪笼罩着我，从年前叮当生病到年后失去，多日不能下楼，目光所及均有叮当的影子。一方面悲伤着又压抑着，不愿倾诉，担心这种伤痛不被人理解不会被接受，一方面无尽内疚与自责，也担心被同为铲屎官的同道中人责备没有尽责照顾好叮当。

眼睛哭成烂桃无法睁开，窗外阳光灿烂，心底哀思冷结。好多天，我的心里反复着一首歌：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叮当给了我很多启迪，要活在当下，知足常乐，爱自己，尽力所为照顾好身边人，做想做而能做的人，少留遗憾……

接受事实，表达悲伤，持续保持行动力，努力走出来。

年假结束，开工了，告别悲伤，拥抱阳光，我想，叮当也会这么希望。

2023/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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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这些，是失而复得后又慢慢老去的叮当，之前的都在老手机里，在上一篇思念里。

2017年11月30日，叮当流浪八个月后回家的那一天，我的朋友圈，无数人和我一起激动得流泪。 2017年12月1日，叮当就这样黏在我怀里，生怕再失去彼此。 楼上的每朵花每片叶子叮当都闻过嗅过 大多数时候，叮当都低眉顺目，娴静优雅 我喜欢摇它的胳膊，完全放松，柔软无比。 天生的双眼皮，在小区散步，遇见叮当的都会夸它好看 在露台上叮当会闻花香，也会听鸟鸣，如果这时有一身长毛，就是我梦中那个仙气飘飘的样子了。 这是叮当遇到生人一贯的样子，友好谦卑，温顺乖巧

叮当的自拍

母亲给它剪毛，叮当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会乖乖地配合

笑笑18岁生日那天的叮当，可爱非常

母亲的手艺越来越好，叮当也有小精灵的样子了。

晚上散步，叮当最爱跳进草丛中，做一场惬意的青草浴，有时也会在草丛中遇到刺猬，一起玩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的游戏。

偶尔也会调皮，在菜园里耍成泥猴

很多时候都会在阳台小窝里把脑袋伸出来，时刻观察着室内动静

这是它眼中最后的金秋

手机里最后的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