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 二十七杀只鸡”,这是一句老话。</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正处在三年困难时期,人还吃不饱,鸡如何养得起。“二十七杀只鸡”也就顺音改成了“二十七剃精细”。</p><p class="ql-block"> 这得说道说道,按我们这里的方言,“精细”就是“精明能干”,言外之意就是在二十七这天剃头能使人变得聪明。</p><p class="ql-block"> 扯淡!</p><p class="ql-block"> 既然老话这样说,大家就一窝蜂地去做。</p><p class="ql-block"> 在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是1960年,家里确养过一只鸡,一只母鸡,一只嬔蛋的母鸡,它一生辛劳嬔蛋,它的付出帮助我们渡过那段艰难的岁月,它是我们的“恩人”。这段生活的小插曲使我铭记在心。</p><p class="ql-block"> 妈妈说父亲的面相不好,尤其是他的鼻子不好:“鼻中有节,中年拌跌”。果不其然,1957年我父亲三十八岁时被打成了右派去了外地,<span style="font-size: 18px;">当然我母亲说我父亲的面相不好是在打了右派之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从此我家断绝了生活的来源,后来记忆最深刻的是,一年终了,我们都盼着身在远方的父亲回家,每逢腊月三十的晚上,我们细心聆听从班驳的窗棂外传来那沉重的脚步:一步、两步,由远及近。因为年龄小,有时实在打熬不住,就朦胧着睡去,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是门后那沉重的破麻袋。我总是从床上一蹦起来,扑在父亲的怀里,这样,一直延续了很多年,在那多灾多难的年代,那破麻袋装得是我的希望,不! 是全家的希望,里边装满是新年的希望,即使里边常常装的是红薯和南瓜。破麻袋变瘪的时候,也就是父亲要走的时候,草变绿了,父亲又要走了,他那肩头露着棉絮的背影在远处消失了。母亲那辆旧纺车的嗡嗡声又把我们拉到日常的生活中,母亲那辆不知疲倦的旧纺车日夜的响着、响着,这响声给我们填饱肚子,母亲的腰一年比一年弯,我常常负在她的肩头为她找那一缕一缕的白发,吃饭了,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我多次发现等到妈妈去盛饭时,锅中已是空空如也。妈妈的鞋渐渐穿不上了,腿肿得明晃晃的,我还是照常在傍晚昏暗的路灯下和小伙伴们大声喊着儿歌:“麦秸垛,忽闪闪,大小孩,来一千”。“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喽回家睡、睡不着,吃块馍。”我们知道馍是没有的,连一块馍也没有,只能在辘辘饥肠声中入睡。</p><p class="ql-block"> 鸡叫了,我们从睡梦中惊醒。这只鸡就是我前面提到的“恩人”,她的叫声不是黎明,而是太阳升到一竿子高的时候。母鸡不仅叫醒了我们,也叫来了隔壁蓝老师,她剪发头,修长身材,在我的印象中是她的眼神——,她那随着母鸡从窝中跳出来而放射出熠熠生辉的眼神。她是大学的一个教师,脸色总是黄中带白。她从母亲手中接过鸡蛋,然后一五一十的把三角五分钱递到母亲苍白的手中,在她离开后,我母亲总是再数上几遍。当然母鸡也有歇窝的时候,我母亲总是把母鸡抱在怀中,爱抚着它,还常告诉我们兄妹几个说,母鸡是我们的恩人,是她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救了我们。母鸡老了,歇窝的时候越来越多,越来越勤,报空窝的现象时有发生,渐渐地,就连“咯咯——咯打”的叫声也变成了“喔—喔—喔”的声音。蓝老师不来了,我们的饭越来越稀,青菜变成了树叶,高粱面变成了稃皮。母鸡的欢快的叫声变成了“公鸡”的悲哀的啼鸣,一个算卦的人告诉我母亲说,母鸡学公鸡叫“方”主人,是大不吉利。我母亲按照算卦人的意思,用剪刀将母鸡的鸡冠剪去一半,但毫不见效,只有将母鸡用菜刀杀死。我们早已垂涎欲滴,心想这下可以美餐一顿了,我们围在已死去的母鸡旁似乎已经嗅到香喷喷的鸡香味。贪婪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母亲将母鸡厚葬的决心。母亲满含着眼泪埋葬了我们家的“恩人”。母鸡入土了,我在埋葬它的地方种上一棵小树,每当我看到那棵小树,我就想起了那只母鸡。从那之后,我们家再也没有喂过鸡。</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因当时鸡子很少,于是乎, 我们家乡就把“杀个鸡,”改成“剃精细”。</p><p class="ql-block"> 这天日程不多,年味还不是很浓,这一天,大家就会趋之若鹜去剃头,洗个澡,图个吉利。</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把理发店称作“剃头舖”,于是乎就有了“二十七剃精细”之说。</p><p class="ql-block"> 国人有个习惯:一人呼,众人皆应,再加上押韵上口,这个习惯就兴起来了,起于何时,兴于何地无从考证。</p><p class="ql-block"> 如果阴历二十七没有剃成头,即使二十八剃头舖师傅在门前剔牙晒太阳也无人问津。</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因为人多没有剃成头,一直到来年过了正月十五才理了头发。</p><p class="ql-block"> 现在人啥时候理发、美发你说了算,更何况剃头舖早已更名。“剃头挑子一头热”已成为历史。如今理发店名字起的典雅,什么“美发厅”呀、“顶上功夫”啊,起的一个比一个时尚。</p><p class="ql-block"> 扯远了,剃完头再洗个澡,那是一年的快事,也是腊月二十七必做的功课。 </p> <p class="ql-block"> 以前大家不是经常洗澡的,家中没条件,诺大的城圈儿内有几家澡堂,因为经济条件所限,平时人不是很多,到了年关家家澡堂爆满,我还记得,由于等候时间长,澡堂备有条凳,串在一起供大家排队就坐,慢慢等到里边吆喝着“来一位哦”,大家就依次屁股往前挪动一下,等啊、等啊、等。大家不急、不躁,好像大家把生活看透了,急啥,家里又没有吃奶孩儿。</p><p class="ql-block"> 澡堂里,一个大池子里边热气蒸腾,池里边有站的,有依边坐着的,还有池边沿坐着打着肥皂的,水汽氤氲,烟火气十足。半天洗个澡儿下来,那叫一个爽,洗去旧年的污垢,做一个新年的新人,谈不到脱胎换骨,那也要精神一段时间,过年嘛,就该这个样儿!</p><p class="ql-block"> 后来条件改善了,我家也开始改善洗澡条件,在家中砌煤炉时在蜂窝炉芯外装一个铁水箱,用余温将水加热,在厨房里装上水泥坐成的澡盆,平时不洗澡时盖上木板,在上边当灶台用,一举两得,洗澡再用不用去澡堂条凳上等待,那就叫一个“幸福”。</p> <p class="ql-block"> 当下,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温暖如春,洗浴间随时可以洗个不亦乐乎。爽呆了,还想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