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野菊花

在水一方

推开窗，天阴着，雪凝在苍穹，给大地一片幻影。

银杏树的叶子掉光了，飘得到处是，如散乱的心绪；野菊花努力地绽放着，像在打开着一层层希望；阳光洒落，一切皆活泛起来。

我倚在窗前，林立的高楼，把我的视线隔成断章。目光不由得散乱。冬天的景致是单调的。尤其在这特殊时期，更是少了往日的鲜丽，连马路上都是寂廖。

小区楼下，枝头上，一只鸟跳来跳去，露着白色的肚皮；有些叶子仍挂在树上，风一吹，欲落未落；一只白色小狗，闲逛着，草丛，花池，垃圾桶旁，细细嗅过；这个早晨，对它们，到处充满诱惑。

垃级桶旁，忽儿浮起一座“小山”。这座小山缓缓移动着了，山上，一抹亮丽的黄，在风中摇曳。细看去，原来是一辆运垃圾的车，车上堆满了垃圾，在塑料袋，纸板之间，插着一把野菊花。这把野菊花，也就几朵，却开得热烈，盛大，艳丽了这一片天空。运着垃圾车的，是一矮个女人，红色围巾包裹着半个脸，黄色的环卫服已褪了色，她用力地拉着车，不时回头看看那把野菊花，我似乎能察觉到她眼中的笑意。

她也许在整理垃圾时，偶然间抬头，看到了盛开着的野菊花。在这空乏的早晨，野菊花的那抹活跃，确实令人心动。她忍不住采摘了几朵，许是想带回家，插于她家中那空置着的花瓶中，给家带来更多的生气；或许，她只是想放在这垃圾车上，看上一眼，心情便如花儿般的明亮。或许，还会是别的什么......

眼前的野菊花渐渐远去，记忆中的野菊花慢慢清晰起来。

也是这样盛开着的野菊花，也是这样的早晨，也是这样明媚的黄，也是这样缓缓地行走着，只是它开在三叔的三轮车扶手上。与三叔不相见已数日。听父亲讲起他家的变故，我决定去看望他，没想到在路上就遇见了。数日不见，三叔似老了好多，头发几乎全白，身子单薄，如同风吹雨淋后的一片秋叶。

三叔本是康健的，自从他的大儿子遭遇车祸后，他的衰老似乎在一夜之间。“人命中，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三叔猛吸了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连同眼泪都咳出来。那天早晨，大儿子照常开着面包车去进货，半道上，转弯处，被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拦腰撞上。经抢救，大儿子命是保住了，却成了植物人。那个早晨，三叔如果和他再多说一句话，或者留他吃个早饭，哪怕再耽搁几分钟的时间，也就错过了那场灾难。可是，没有如果。

“他还那么年轻，日子才好过。”三叔摸了摸野菊花，花香缕缕。“记得，他每次外出进货，总会捎带回家一些花。家里长年有花开着，这日子也好看着了。”三叔掐灭了烟头。大儿子成了植物人，儿媳在一个黄昏，安置好2个小孩，带着简单的行李出走了，至今毫无消息。“人家才30出头，不能毁了她一辈子。她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三叔摁紧了松散的野菊花，推着车，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风从窗子吹进来，带进了片片飞雪。晶莹透亮的雪中，野菊花越发明艳动人。它盛开在这广阔的天地间，犹如环卫工人对生活的热爱，亦如三叔对磨难的坦然接受，对生活的执着希望，永久地盛开在他们的心上。

日子大多庸常，也会有爱恨别离，一把行走的野菊花，就可以，来温暖，岁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