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插队</p><p class="ql-block"> 内蒙古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2011年先生退休后,我们自驾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内蒙。</p><p class="ql-block"> 2012年八月我们回到包头, 哥和我们商量,他要重温旧梦,插队,当兵的地方都要旧地重游。我们欣然同意。因为老冯是我哥的插友,同床共枕,同锅搅饭三年,他也强烈的想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1968年,我哥是包头市头批上山下乡的,插队的地点是中国西部的大粮仓,河套平原。地点是杭锦后旗团结公社,他们的小队名叫马二硌巴(这不是蒙语,河套平原的居民,很少蒙古族人,大部分是从山西迁徙过来的,当地方言也是山西话)</p><p class="ql-block"> 出发那天,站台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每个插队的人胸前一朵大红花。我哥背着一条军用被,手里拿着装着脸盆等物的网袋。脸上没有离别的哀伤,甚至有些兴高采烈的。我哥从小就独立惯了,很少儿女情长。倒是给他的送行的一帮朋友,个个都噙着眼泪。殊不知,不出半年,其中的每个人都插队当了知青,无一例外。</p><p class="ql-block"> 看过知青诗人食指,写过的“四点零八分的北京”长诗,描写了知青列车,四点零八分开动时,知青对北京的不舍和撕心裂肺的离别之情。北京是全国的心脏,万众景仰的地方,年幼的孩子将去冰雪覆盖的北疆,荒凉的黄土高坡,和辽阔无垠的草原,还有终年蚊虫叮咬的南疆,真是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啊。</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小是孤儿,无依无靠,枪林弹雨中捡条命到现在,见惯了生离死别。我们家的孩子都有乐观的基因,这是从爸那儿得来的。哥离家时,只有弟弟躲在窗帘背后哭,他不舍离开哥。</p><p class="ql-block"> 我哥和弟相差一轮,整十二岁,从小就是我哥的跟屁虫。常见的情形是,一帮朋友外出玩儿,我哥的车后座上总是拖着我弟,练就了急速行驶在起伏不平的路上,然后急刹车,我弟稳坐后座从没摔下来过。炎热的夏天,一帮小子去水库游泳,脱光衣服跳到水里嬉戏打闹,留弟在岸上给他们看衣服,岸上一颗树也没有,阳光毒辣辣的晒着,差点晒昏过去,而哥浑然不知,尽兴而归。回到家,脸上胳膊上脱了一层皮,像蚕蛹脱皮一样。在母亲的追问下,才知原由,免不了的一顿痛骂。 </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陪伴当然有些不舍。而我却很乐观的想,巴盟又不远,就在内蒙境内,想回家就扒车回来呗。“扒车”就是不买票搭火车,我的同令人都知道。</p><p class="ql-block"> 如是夏天的话,就扒货车,省得与列车员周旋。扒的货车是拉煤车,下车时跟个非洲人似的,除了眼睛和嘴活动外,几乎看不出是活物。扒货车的风险是,货车路过包头站不停,但肯定是要减速的。一次,哥在包头站冒死从慢驶的列车上跳下来,一瘸一拐的站在家门口,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来,完整无损。冬天没办法,只好扒客车。想法与列车员周旋,见列车员查票,这躲在厕所里,敲门照死不开,列车员见惯了扒车的知青,也懒得理他们。</p><p class="ql-block"> 我哥插队的地方,虽然不至饿肚子,一个工才几分钱,兜里从来没有过钱。文革家里遭难,也无力管他。然而他却没消沉过,知青岁月中,读了很多杂书,奠定了他人生的底色。</p><p class="ql-block"> 我虽然没插过队,但知青的心路历程和所处环境感同身受。大学期间,有个要好的同学,是在内蒙插队五年的北京知青,很谈的来。看到她写过和她朝夕相处的牧民,潸然泪下,这些缘于真实的故事,才最打动人。</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代人生长在动乱和野蛮的时代,野蛮的生长起来。苦难和艰苦都是一样的,但是我们这代人分化的很历害,一部分人拒绝平庸,拒绝被命运安排,默默的努力着,终卓有建树。而有些人,仍然拿无知当无畏,认知还停留在那个年代,那才是真正的悲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