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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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曾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从小到大，最受不了的电视剧桥段就是老人逝世。大抵是因为小时候多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长大，每逢看到这样的剧情就会太有代入感，仅仅是想想便是切肤之痛，更何谈自己亲历。

　　今年年三十，我的爷爷离开了。

其实从我记事起，爷爷的身体就不是十分好。高血压陪伴了他近半生时间，中午一点半要吃药，三点要吃药……每天要吃的各种药加起来都有一瓶盖之多。今年一月以来，新冠肺炎更是让他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二十一天，溘然长逝。

　　爷爷离开的时候，像睡着了一样。即使我已经二十多岁，但我站在床边，也实在是无法理解，昨天还喊着我“苗”“苗”的老人，为什么就没有了心跳和呼吸，为什么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发出震天响的呼噜声，为什么殡葬人员在摆弄他的时候，他没有像前段时间我们喂他水和药的时候胡闹着大发脾气。我很多次想上去摸摸他的脸和手，看看是不是还有温度。

　　爷爷是沉默寡言、刻板的老头儿，但他的关心和爱从不吝啬。

人说最好当的角色是女儿，我想比女儿更好当的角色是孙女。在爷爷那里，我永远是最好最听话的乖孩子。

据我爸妈说，小时候我就喜欢哭。我爸妈去上班，爷爷拿着故事书给我讲《妈妈摘得葡萄》，我觉得我妈上班去也是去挣葡萄，会被猎人抓走，闹着非要找妈妈去，把小老头着整的哭笑不得。后来长大点了，又哭闹不肯上幼儿园，爷爷就陪我去，我坐在教室前面，他坐在教室后面，陪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恍惚中好像记得，有天上课爷爷在教室后面睡着了，还打呼噜，老师和小朋友们都看他。

　　再后来我会馋嘴了。夏天，我会撺掇爷爷，问奶奶领上几块钱，去买雪糕吃。他拉着我的手带我穿过儿时觉得长长的巷子，到街的对面去。那家店冰柜在门口放着，左边的是便宜点的，右边是贵一点的，还有好看的包装。爷爷带我去买的时候，我就可以踩在冰柜右边的横杆上，探头看里头，选上一个最喜欢的。大多时候我会选大桥道，或者黄盒子的三色雪糕，还有时候是里头有好多根的彩色小冰棍儿。付了钱就回家去，我跟爷爷奶奶还有那条名叫小狗的狗坐在院子里，一边吃一边讲笑话然后哈哈大笑。我有时候会把大桥道带葡萄干儿的那块“奖励”给爷爷，但他好像每次都会拒绝我，说不爱吃，爷爷只爱吃水萝卜和黄瓜。

　　后来上了初中，搬到了离学校很近的一个房子里，爷爷奶奶陪我住过一个学期。那会儿我刚近视配了眼镜，但是因为不习惯，上学有好几次忘记带，然后就打电话让爷爷帮我送过来。他从家走，我从学校走，然后在一个路口碰头。爷爷走的慢，我跑的快，我冲向他的时候，他就会伸出背着的手，递给我我的眼镜盒，然后嘱咐我慢点跑。

再再后来，爷爷越来越喜欢安静，跟我们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但惦念没少。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多穿点，不敢着凉”、“快吃”、“多吃”、“多喝点水”。奶奶告诉他我想考太原的工作的时候，他会跟奶奶说要去太原照顾我，给我做饭。前段时间，我因为疫情隔离在孝义，爷爷半夜坐起身问奶奶“苗回来了没？”

　　前几天爷爷住院，有时候会把我当成我姑姑，可大多时候还是认得出我。“嗨呀，还能不认识我苗。”“我苗么，又不是谁？”我跟我弟小时候长得特别像，但是给他看照片，他还能清晰的辨认出，哪个是我，哪个是我弟。

老头儿不肯吃饭不肯喝水，我爸给他喂水的时候，他直摆手，我给他喂水，他有时候肯喝一点，有时候还会像小孩儿一样玩吸管，不肯好好喝。

我坐在病床边，趿拉着鞋。爷爷嘱咐我穿好，别着凉。

　　爷爷在世的时候最后一次刮胡子，是我帮他刮的，那也是我第一次帮别人刮胡子。他比我想象中要配合的多，只是胡子有些长了，我怕弄疼他，刮的不太好。

年三十晚上十二点，外面鞭炮震天响，我突然变得笃信，逝去的人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爷爷定去了没有疼痛和苦难的世界，在那里他可以看到我们，也可以看到世间的繁华和热闹，他再不必因为疾病而忌口，可以大口吃鸡腿和排骨，爷爷一定最少能吃三十个饺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一别再无归期，从此相见只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