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榆树

暖心

　　“有一个小小的村庄，那是我梦绕魂牵的地方……”最近总被歌曲《老榆树》所触动……

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渭南老家，如今细细数来已有三十年了，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许多人与事都变的模糊。但唯独奶奶家门前的那颗老榆树透过泛黄的照片时常清晰的浮现在我脑海深处，时不时勾起我对童年的回忆。

老榆树长在奶奶宅门右前方，不知道是先有了老屋后种了老榆树，还是先种了老榆树再建了老屋。关于她的历史大人们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树上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脖子里挂着相机，很有的范的在给一家人拍全家福。而在树上了这一幕又恰巧被村支书拍到，正是这一张画中画的照片才让我有机会认识老榆树的模样。每当在临泽街道两旁看到杨柳依依，就会想起家乡的榆树。在榆荚纷纷时节老榆树就会抽出新枝，她有七八丈把高，暗褐色的树皮布满深刻的裂纹如苍龙鳞甲，粗糙中带有严肃和刚毅，犹如历经风霜的老者，一直伴随着父辈们和我的成长，也成了我们家中的一员。老榆树树干从腰身处一分为二，宛如热恋的情人彼此亲密靠拢，枝叶铆足了劲伸向蔚蓝的天空，每当夏日来临，老榆树宛如一把大绿伞，总能为我们遮风挡雨送来阴凉片片，我们时常三五成群来到这里或打闹、或攀爬。

　　老榆树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这力量说不清道不明。乡村的学校每到农忙时节就会放几天假。清晨，奶奶总会把树下打扫的干干净净，洒点水，树下空气格外清新。我也总喜欢在这里读书学习。有时困倦了，就会把目光落在鸟儿身上。她们叽喳几声或是跳跃一番又飞向别处。那些如点的小黑影一会就消失在云空中。顺着鸟儿飞行的痕迹目望，我的目光被小精灵们拉得很远很远，直到眼睛再也寻不到它们才会把注意力再次放到书本上，继续在字里行间寻寻觅觅……

三十年过去了，那棵老榆树依然枝繁叶茂，我站在榆树的树荫下，思绪又回到了童年。老榆树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快乐，陪伴我度过了很长一段美好的时光。记得在盛夏的傍晚，天气闷热，一点儿风丝儿也没有。吃完晚饭，奶奶拎着小板凳领着我到老榆树下乘凉。老榆树下有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乡亲们茶余饭后都爱聚到这儿来待一会儿,说话唠嗑拉家常，这里成了村里的“广播站”，在这儿可以听到很多新鲜的故事，诸如天上有多少星星，地上就有多少人。又如聊斋志异中鬼画皮中的恶鬼，披上用彩笔绘画的人皮，装扮成令人心爱的美女，裂人腹、掏人心听着令我们骨寒毛竖，夜里做梦嚎啕大哭。第二天还要来听，什么水漫金山、孟姜女哭长城、铡美案……这些故事都是活生生的，听着就让人来劲。

　　儿时的我很淘气，总喜欢拿着弹弓去瞄准枝头的麻雀。奶奶总是严厉的制止，对我说道，你去瞄准榆钱吧，她可以吃。我将信将疑爬上枝丫，那一簇簇、一嘟噜挂满枝条树冠的榆钱甚是讨人喜欢，展现出欣欣向荣的姿态。我用竹竿把榆钱捅下来，两个衣兜塞的鼓鼓的，在同龄人面前卖弄吃相。那朴实的欢乐和干干净净的榆钱，竟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清新与舒畅，给我精神和肉体带来双重享受。

渭南的夏天格外热，空气里都夹杂着热气。我总喜欢爬到树上去纳凉，那里有小鸟鸣啾，有知了卖弄歌喉，更难得的是那里凉快极了，时不时就会与风为伴。粗糙难看的外表很难让人将甜丝丝的榆钱与她联系在一起，想必是营养都钻进榆钱，树皮是甘愿做这样的牺牲吧。更多的时候，我喜欢触摸那些难看的疤痕。仔细一数竟有十余处，为什么她的疤痕这么多呢？不禁让人想起那段艰难的岁月，那个年代很少有细粮，白面对于人们在六七十年代以前来说，简直是奢侈品，一般的年头，只有过年过节才吃一两顿白面的饺子，猪肉很少见到。红薯片、榆钱饭、玉米面是当时最难得的美味佳肴。这些疤痕也成为人们养家糊口留下的记忆。

榆钱谐音“余钱”，因而就有了吃了榆钱就有“余钱”的说法，它健脾和胃、安神助眠还能清热解毒，和着面粉的榆钱蒸熟后就已经很迷人了，清香四溢，再浇上几勺滚烫的胡麻油，愈发诱人，搅拌均匀后的面粉带着淡淡的油香，牵动着嗅觉的心跳，也贯穿了我的整个年少……

　　随着乡村经济的发展，现如今家乡面貌焕然一新。河道整治、城市绿化、旧城区改造，美丽乡村也发生了巨大的蜕变。站在高处往村子里望去,成排的红砖瓦房取代了低矮的泥草房,出出进进的已不是马车牛车,取代的是大型农机具和小汽车,白色路面取代了那泥泞的乡间小道……三十年不见了,老榆树依然是那样的挺直，身体刻满了岁月的斑痕；她的枝桠依然是那样繁茂，岁月在榆树的浓浓淡淡中飘逝着，时光在榆钱儿的萌芽与飘零中流淌着，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变迁。

离家远了，时光列车将一个小小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中年人。当我再次回到老家已是三年后，老榆树没了，奶奶也不再了，熟悉的村庄也陌生了……泪水不自觉的在眼窝里流淌出来，浸湿了衣衫，我就像旷野里的蒲公英，没了归宿。琐碎的生活渐渐淡化着幼时的记忆，但唯独忘不了那颗老榆树，她在这里见证了一代代人从出生到慢慢老去的全过程，她是我的根，我的家，我的全部思念。

（2023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