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的年味儿

褚微娜

过年，是那么美好、快乐、温馨，是充满激动、兴奋、笑声的代名词，让人一提到她就憧憬、心头热，就忍不住马上去翻日历、掰手指头数天数。等待她的日子充满幸福，过完之后让人意犹未尽又满怀期待着下一次，让人如此着魔于她的味道、色彩、声音等等的一切，她，就是林家乐园的亲情，我回忆里的年味儿！ 她的味道，是姥姥身上汗水和香草混合着的体香，是寒冷的空气中夹杂着的烟花爆竹的硝烟味儿，是满院子飘散着的炖干豆角大骨头的香气，是妈妈老姨舅妈们烫完头发抹的头油味儿，是杀猪杀鸡时开水褪毛的轰臭味儿，是火墙烧到过头的砖头味儿，是忘记拿下来的烤焦了的胶皮鞋底子味儿，是老舅在灶坑口烧的肉干儿、土豆味儿，是我偷偷打开姥姥的炕琴闻到陶醉的麦乳精、奶粉和粮食白的味儿，是大锅里用猪油、酱油、葱花炝锅的炒菜味儿，是爸爸做的苹果挂浆、姜丝肉、烧豆角，是仓房里的海拉尔大雪糕和黑加仑香槟…… 我的姥姥、妈妈 　　她的色彩，是姥姥银白的发丝，是老姨出嫁时穿着的红装，是舅舅们中山装的墨蓝，是妈妈给新买的粉色套服、趟绒棉鞋和织法繁琐的新款毛衣，是贴对联儿熬的白面糊，是炉灶里噼啪作响的火炭儿红，是井沿儿上水桶里冻出来的晶莹的冰灯，是夜晚高高挂起随风而动的红纸糊的灯笼，是地上大盆里等着欢化的冻秋梨、冻沙果、冻柿子，黑的、红的、橙的满满一盆，是弟弟反复蹭了鼻涕晾干后黑得有些发亮的衣袖，是孩子们冻得通红又因为哭后干裂成一块块黑皴的脸蛋儿，是清晨窗玻璃上奇妙的冰花儿，是把棉窗帘粘住的厚厚的冰霜，是姥姥老姨舅妈们包完放进缸里冻得杠杠的豆包、蒸完开锅后诱人的姜黄…… 她的声音，是姥姥睡觉或是劳累时呼呼的哮喘声，是她蒙语夹杂着汉语娓娓道来的家常，是一圈儿小脑袋围着一个大碗里叮啦当啷的俩骰子喊“对儿！对儿！”是大人们冲着一群跑冒烟儿了的孩子喊着“别跑了！卡拽了！”是不一定哪个孩子跑着回来告状的哭声，接着就是“五肥，你又皮子紧了吧！”是姥爷坐炕梢儿喊着“老六，倒尿壶！”是姥姥坐炕头骂着“盖了，滚！”是油锅里炸麻花炸果子的崩油声，是老姨父讲的一段段三国、西游和水浒，是老姨和三姨一对视就停不下来的狂笑声，是我永远最亲昵的那声声“nienie，我不想回家！” 她的感觉，是冬天的半夜拎着背着大包小包挤上绿皮火车坐着睡觉的难受劲儿，是下了火车又冷又兴奋地找寻接站的亲人的手电筒，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奔向开着灯坐等着的姥姥和焐暖和被窝的火炕，是贴在姥姥胖胖的肚子上的安全感，是每次放假回西口时离老远就与老姨双向奔赴的拥抱，是一见面彼此都发自内心地激动想念、过不了多久就被我又掐又打又不敢反抗的弟弟们纯真的笑脸，是打完弟弟又不被舅舅舅妈训斥时的内疚与悔恨交加，是乌市回来的各家加起来几十口人的热闹，是看着春晚一眼都舍不得落下、一起欢笑的快乐，是姥姥用粗糙又伸不直的手指摸着我的脸摸着我的头说：“回去好好学习，好好想你妈想你爸！”而我心里唯一想的就是“我想永远在您身边”，是距离开学一个多月就倒计时天天害怕回家的心慌无助，是不舍的离别痛苦，是回城的茫然失措……这些，一幕幕一场场，在儿时的过年上演，那久违的感觉，刻在骨子里，弥漫在灵魂中，如今只能在梦里…… 姥姥的初五生日 姥爷和孙子、孙女儿 我的三姨、妈妈、二姨、老姨 我和弟弟小时候 　　那年味儿，如今雕饰在长辈们的青丝、皱纹上，显示在微信群里下一代孩童们稚嫩的话语、舞姿、手工作品上，通过手机听筒送出的早已不再新鲜的“电话拜年”，转成屏幕上的“红包”压岁钱，更加丰富的满桌鸡鸭鱼肉却怎么也香不过以前火炭儿焖熟的烤土豆。城里的宝宝体会到的年味可怜到微乎其微，也许是因为拿我的曾经做对比，更觉得亏欠我的宝宝太多，她本该有的和我有差不多的多彩童年，如今被狭隘的圈子、纷杂的电子屏幕取代，大人们的亲情也理解得不真，友情也受家长间的不熟而局限，虚假的社会交情装不过现实…… 　　年味儿哪儿去了？其实也还在，只是换了时代，转到了我们的孩子们的身上，是我自己在很久以前的儿时体会过了罢了，现在，我感觉不那么明显了罢了……姑且这么解释吧，过了四十也有了些许评论人生的小资格，笑过哭过，感动过无助过踟躇过。 　　此时，静静的兔年初一的夜晚，女儿无聊得早已睡着，我躺在沙发上，望着我亲手布置的一闪一闪的窗上的“年味儿”，感慨一下现在的“年味儿”，思绪泉涌，一会儿泣不成声，一会儿忍俊不禁，像过电影一样重温了我的那些“年味儿”……过往罢了，就留给更久后的将来回忆吧，再见，回忆里的年味儿，纵有千般不舍万般留恋又如何，接下来，向前看吧，看，孩子们，过年，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