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父亲居住过的小屋，墙上悬挂着一个石英表，这个表是父亲2010年在母亲去世后来到移民村的第二年，二姐给了父亲的，当时父亲说家里没有个计时的表，不知道时间的迟早，于是二姐便把她家里唯一的一块石英表给了父亲。</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表盘不大，大约五寸见方，四方形体，棱角分明，通体都是塑料壳的，外表涂了一层银色的面漆，新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边框上面还镶嵌着白色的小“宝石”，宝石的外面还有一圈小花儿，带小花的白色宝石均匀的分布在表框四周。壳子里面是一张标有刻度盘的白纸，中间只有两个指针，一根分针长而细，一根时针短而粗，表盘背后有块 二寸长方的机芯，这是这个钟表最核心的心脏，里面有主板和一个可以放一节五号电池的地方，背后通体是黑色的塑料壳子。就是这么一块石英表，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多少价值，买的时候大约也就十块钱吧！被挂在父亲卧室的西墙上，一挂就是十多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十多年来，除了电池没电换电池的时候才会拿下来，其余就一直在那里挂着，十年如一日陪伴父亲走过十多个春夏秋冬，见证了父亲12年来的喜怒悲伤，与父亲一道走过意气风发的豪气干云，走过风餐年蚀的伛偻提携，十二年执着的围着父亲，两个指针从未倦怠，从未脱离过中心，他们的任务就是陪着父亲走过每一秒，用嘀嗒声给父亲解闷，用双臂的振动陪伴父亲走过人生的每一点时光。这是一个无声的陪伴，不会语音，也没用闹钟，其貌不扬，却无时不在的陪伴，与儿女相比高下立判！</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十二年的运行，钟表外壳的银色，已变成了浅灰色，那些镶嵌在小花朵内的白宝石也蒙上了一层灰色，表盘的纸也被父亲生火的煤烟熏成了黄褐色，虽然经常擦拭，但却没有了初挂时的一点风采。不知道是父亲屋子里的光线暗淡，还是石英表被熏成了黑色，总之如果不走近去看，很难看清是几点几分。可父亲不管远近，只要稍微看一眼就能准确读出时间，我自认为我的眼神还是不错的，可躺着炕头要看清还是不容易的，但父亲却能，父亲虽然年岁大了，但眼神和耳朵一直都是很好的，即使是轻微的响动父亲都能听清楚。伴随父亲年岁的增长，石英表尽管外表黑不溜秋，灰尘满面，但从没懈怠，与父亲呆在一起时，那种夜深人静寂寞的嘀嗒声能扣入人的灵魂，十二年父亲寂寞的生活里，这个嘀嗒声从未间断过！没说过什么，却时刻与父亲的脉搏一起跳动，至于时间准不准，精确不精确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寂寞的小屋还有个声响，还有个与父亲作陪的会响动的东西。比之儿女，或远或近的都望尘莫及，只有它知道父亲的寂寞与孤独，见证父亲的衰老与沧桑。12年来能守候在父亲身边的又哪里去找一个儿女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走的头一天我第一次发现那个表盘上的指针不再走动了，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在转动的指针罢工了，我凑近表盘，听不到任何声响了，仔细观察过表盘指针停止了，没有了任何声响，我不知道是不是没电池了？还是12年的奔忙让它倦怠了？也或是因为多年的运行机芯老化了？更也许是12年的运行，机体老化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总之它停摆了！停在父亲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停在父亲离开小屋的时候！12年相濡以沫的生活，他停止了所有的一切活动，一心一意陪着父亲走完了他最后的时光，即使是在父亲被装进冰冷的棺木，他也无动于衷，不会再动了，只是那样可有可无的挂在西墙上，没有谁会注意它的存在，没有谁会关注它的走与不走，它所有的力气都伴随父亲的离去而离去了，停在父亲走的时候，也算相濡以沫，相随一生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也许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吧，父亲屋里的日常用品，大部分都是我们姊妹们给的，父亲不管家务事，反正我能凑合着用就行了，至于这东西是谁给的，怎么来的都不重要，父亲在世就是一个家庭，锅碗瓢盆一样都不能少，所有的东西父亲都不怎么会用，也懒得去研究这些东西怎么用！所以他的电视机，遥控器，DVD机，电视接收机，热水壶，电热锅等等，隔三差五都要弄坏，然后要么换个新的，要么进行修理，但一般修理过的东西用不了多久。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就比如他的听戏机吧，先后换了四五个，庄户人家出生的父亲，爱听二人台，晋剧，和内蒙山曲，先是用的二哥的，然后又有邻居给了一个，我给买了一个，我儿子网上给买了一个，最后都坏掉了，我不得不拿上在城里的修理铺进行了改装，才勉强保存下来一个，父亲离开时我们把它放到了父亲伸手可及的地方，让它永远陪伴着我们的父亲。我希望我的父亲在那一边仍然可以眯缝着眼睛，在半睡半醒状态中听到那些晋剧呀，那些山曲和那些失传的二人台！这些用电器主要是父亲不知道怎么把充电口的插口推坏了，或者把开关键按进里面去了，可能父亲认为这个按键也和他庄户地里的农活一样，需要大力气才能按动吧！总之，几乎所有的用电器开关都有过被按坏的经历，是呀，一个生于1933年的父亲，走过将近百年的发展历程，能够学会使用现代化的家电，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又怎么去想保护这些电器呢？</p> <p class="ql-block"> 与其它电器相比，唯独这个石英表没有维修过，没有更换过，没有坏过，默默无语的坚守，毫无怨言的陪伴，没有哪家的儿女会这么有耐心，没有哪家的孝顺儿女能做到时刻在守候，12年如一日，而今停止了它的脚步，没有了父亲的欣赏与陪伴，它的使命也戛然而止，看着那个反正的脸庞，还有那两根静止的手臂，我潸然泪下，这是父亲用过的物件里唯一让我感动的一个。父亲屋子里所有的物件我没有拿走一件，只带走了一把父亲生前用过的水果刀，只是想留个念想，因为我常想父亲留在我的身边，留在我永远的记忆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石英表停摆了，父亲也走完了他的一生，我常想人的身体就像一部机器，所有的部件都在日结月累的岁月中磨合，最后都会老化，虽经常进行修理，但总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人的生命也和一部机器一样，那是有寿命的，当机器老化，年久运行到寿命的结束时，即使再精明的修理师也无力回天。这也就是世事轮回，天命注定，而作为儿女的后辈们，我们只有珍惜当下，善待亲人，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平安健康地走过短暂的人生！这才是父亲最愿意看到的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钟摆停了，父亲走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于2022年腊月2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