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言

金汝平

荒唐言

疯子裸奔大平原，宇宙小如黑房间。

多少平庸诗人生产的语言，乃是废品。但出于某种必然，这废品仍在源源不断地生产，并日夜生产下去。连上帝也不能阻拦。

孤独，是个宏大的名词。当你用渺小的一个动词把它击碎。这孤独就会残留一些更渺小的动词的碎片。

人不愿被打，怒目拔刀子。猫也不愿被骂，挥舞小尾巴。做到这一点。万物和谐，岁月静美。问题是，龙争虎斗！南征北伐！黑手党毒害西西里，鬼头刀劈开大西瓜。

人是渴求表达也痴迷于表达的持殊动物。连哑巴也吱吱呀呀，朝我们比划着奇怪的手势。盛大宴席就要芳香四溢开始！但狼吞虎咽饱食一顿，似乎是次要的。而表达自我，证明自我，呈现自找的存在感，才是许多宴席的核心内容。至于说了什么，无足轻重。反正是说了。你说了。我说了。她说了更多。当我们夜色中一哄而散，那些说过的话，也随风飘散。

养小花猫的人，也养一只猫头鹰吧。但谁会牵一头九尾狐穿街过巷，茫茫骚气满京都？

一个作家的一本书，可以用来闸释他的另一本书。但这个作家所有的书，和另外作家的书，却构成互相异质又互相补充的联系。尤其这种补充的关系，有益于我们整体把握这个整体的世界。它们纷繁的数的延生，归于那个最初也最后的永恒的＂一“。于是，蚂蚁窝也是一个灯火闪烁的王国。而世界语无论次的众声喧哗，也随烟雾腾腾，充塞于一个十字街头的小酒店小茶馆。

逃进一本书：为了短暂地活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

一个人的房间。那一个人必被闪电吞噬。而我们看不见这闪电。

某人总觉得自己脑子坏了，一个兽医检查后脱口而出：何止坏了，早烂了。脑子一旦烂掉，所有器官都烂，整个肉体都烂，你就沦落为一个光芒耀喂的神圣烂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烂人，两只麻雀也朝你喷射一串下流小周，振翅飞离。我们远遁十万八千里，谁会和一个浑身恶臭的神圣烂人，快乐嬉戏？

对于叔本华，尼采似乎充满一种咬牙切齿的爱。细细听，这爱会从他那尖锐的箴言警句里，迸射出来。

一个人被抛进老年，恰似一节枯木抛进荒野。残月下的白雪茫茫，就要把它覆盖。

一个鸟的鸟笼。鞋子与地板的凶猛磨擦，擦不出一句诗。真理，穿过老鼠身上跳蚤的血液，吟唱着中世纪欧罗巴的瘟疫。那死，铺天盖地。被鸡毛蒜皮埋葬的人，只会被胡萝卜青菜哀悼。当你凭着一地废铜烂铁借尸还魂，你又埋葬在一堆被撕裂的螃蟹的血腿中。虚无主义的断头台下，请看，那人还挥舞英雄主义的裤衩！

和一个肉身溃烂的自我在一起生活，是恐怖中的恐怖，和无数灵魂不死的死人在一起生活，却是幸福中的幸福。就用这幸福，抵抗，并战胜这阴冷冬天的熬煎。书架上的大师微笑着，看着你们。漆黑又漆黑的内心，就要冲出四处狂奔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