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耀画荷

龙石篆刻

沈龙石

　　朋友黄才耀，70后，在市区一家医院上班。中等身材的他，不胖不瘦，沉静安详中透着书卷之气。我和他是老乡，业余都喜欢写写画画，惺惺相惜，慢慢地走到一起，泡茶聊天时海阔天空，无拘无束。

　　老家诏安在福建最南端，也算是省际边城，这里文化兴盛，蔚为风气，时不时会冒出几个画家书法家。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才耀从小就喜欢书法绘画，儿时向父母伸手的一点零花钱，几乎都花费在笔墨纸张上。考上大学直到参加工作，闲暇时买书自学，外出寻师访友，乐在其中。人们常说热爱是最好的老师，此话一点不假。热爱使人痴迷，痴迷便有了持之以恒的动力。好比健身，出力流汗哼哼哧哧，不仅不觉得苦，反而心满意足，痛快淋漓。

　　才耀绘画以花鸟为主，他的花鸟世界一派春光明媚，骨法用笔，设色明丽雅净，从中可窥见家乡诏安书画传统的一丝脉动。诏安书画开风气于唐代，明清以降书画之风鼎盛，沈起津、谢琯樵、马兆麟等发扬光大，逐步形成了“诏安画派”，画风深受“扬州八怪”和海派的影响，从冷逸雅淡演化为鲜明妍丽，富有浓厚的乡土气息，雅俗共赏。如今艺术呈多元发展，对雅俗共赏的看法不尽相同，但才耀和我都认为雅俗共赏是艺术的高境界，它遵循审美的普遍性原则，不故作高深，不故弄玄虚，如王羲之的书法、齐白石的画，“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才耀传承中国书画的优秀传统，言简意赅描绘平凡的物象，表现生活气息和质朴情感，引人共鸣并从中得到美的精神享受。

　　在众多花鸟题材上，才耀最爱画荷花。他说爱荷赏荷画荷，缘于儿时放学路上那一望无际的荷塘，荷叶田田，落雨泻珠，荷花明媚，清新可人。长大后读周敦颐《爱莲说》，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花之君子有了更深的认识，既爱荷的优雅姿态，更爱荷的高洁品格。见到荷塘，便驻足亲近，陶醉其中。前年他家旁边的龙文塔遗址公园落成，一池荷花盛开在公园里，他象见到亲人般雀跃了好几天。每天早早起床，漫步栈道上，赏一片清雅，闻淡淡清香，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赏荷画荷日久，与荷的感情弥深。才耀的眼中，荷有生命有感情有人格。他看春天的新荷，如面对天真可爱的幼童。看夏天盛开的荷花，能聆听花的心语，感受她的绚烂与热情。至于秋冬红消翠损的残荷，在他看来，也有着别样的风骨和神韵。虽然红红绿绿的青春韶华已去，但事业的莲蓬结在枝头，面对风刀霜剑，亭亭玉立，从容不迫。即使枯萎，零落成泥碾作尘，也要为新生命的开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荷的晚年，优雅而坚强，她的一生告诉我们，无论荣与枯，繁华与落寞，都要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无私而无畏。

　　为了画出荷的精神气质，才耀从古今画家中汲取营养。他对历代的画荷名家作了深入研究，写下学习心得。徐渭以其雄肆的笔触，骤雨飘风，挥扫而出，水墨淋漓，热情奔放，开创了崭新的大写意画风。八大山人的荷塘，荷茎修长，扶摇直上，傲然挺立，风骨铮铮。石涛泼墨所至，叶脉纷披，水气相侵，花繁叶茂，荷塘野景尽显自然之趣。吴昌硕以篆隶笔法入画，色酣墨饱，雄健古拙。齐白石泼墨衬以红花，在浓淡干湿的对比中表现民间的审美趣味，朴茂烂漫。张大千集各家所长，泼彩泼墨，或高洁，或清雅，或繁盛，或富贵，雍容典雅，多姿多彩。才耀精心学习不同画家的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格，工笔勾勒，泼墨泼彩，不断尝试各种技法，寻找适当的艺术语言，直到挥洒自如，在绘画中寄托自己的情感、追求和向往，因此他的笔下，荷塘总是神清气爽，简洁明了，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才耀写过《笔墨当随时代》的文章，这是至理名言，而笔墨也随着画家自身的成长不断呈现新的高度。才耀正值盛年，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接天莲叶无穷碧”，向前迈进，必将是金秋收获的季节，“莲子已熟荷叶老”，留着年年纸上香。

　　一瓣心香，不断雕刻着心中追寻的形象，于是荷即我，我即荷，物我两忘，浑然一体。

2023.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