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遭逢

张少湧

　图像一帧帧从眼前闪过，甚至能感觉到眼珠在眼眶内飞快地闪动，像云计算中心服务器上的指示灯，搞得人有些头昏脑胀，朦胧中醒来，已是凌晨三点。

今天是第六天，也是第二次在睡梦中出现这种幻觉。也许，对新冠病毒来说，脑细胞与其它位置的细胞并无区别，同样是栖身的蜗居。有种可怕的猜想，受损的脑细胞，造成本应该一闪而过的大脑的信息存取速率下降，下降到几十分之一秒，使人鬼使神差地目睹到自己大脑云波的律动。

本能地希望这种伤害是可逆的。

也许毕加索的抽象画并非虚构，而是梦中的真实场景------对受损伤大脑片断的忠实再现。让人想起一百年前世纪大变局下的西班牙大流感。

（网络图片）

　　

第一天，晚上睡得不踏实，身体感觉有些发冷，翻来覆去熬到天亮。起来做了早餐，早餐后量了一下体温，37.5度，低烧，才意识到自己阳了。

已经很小心了，多在家呆着，偶尔出门买点东西，也是全程配带口罩。收到邻居微信，两天前家里就有人阳了。整个小区的蔓延，让人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阳程第二天，早上一直昏睡，中午量体温38度。午饭后，下午继续睡，难得的沉睡，甚至抵消了发烧带来的不适。

傍晚醒来量体温39度。喝了碗营养粥，半个小时后吃了片布洛芬，然后熄灯睡觉。

以为白天睡了那么久，晚上会睡不着，结果一觉睡到天亮，出了一身大汗，起来量体温，36.5度。



　　

 第三天，上午低烧下午高烧，晚上吃片布洛芬，半夜开始发汗，只是人变得清醒，睡不着觉。

第四天，早上稀里糊涂醒来，嗓子开始疼，似乎还没有到“割刀片”的程度。

与夫人视频，说出去买东西，咳嗽的人很多，许多药在药店已经断货。

上午坐在窗台上晒太阳，曾经很羡慕北方老街巷子里坐在墙头下揣着袖子晒太阳的老人，忘掉时间的存在，享受自然的馈赠，此刻，我终于成全了自己，虽然是迫不得已。



　　

第五天，早上的太阳怪怪的，老是往云层里面钻，偶尔才露出来洒点温暖，有些像昨晚的梦境。昨晚基本在半睡半醒之间煎熬，有一阵子大脑变成了黑白片，一幅幅黑白结构图迅速切换。慢慢药性上来，又开始满身发汗，弄得被子总是湿漉漉的，又不停地咳嗽，拉着嗓子疼，一喝水嗓子疼不说，咳得更是厉害。

还没有一点“阳康”的迹象，过去的两天真是难熬，早中餐还能吃些东西，晚餐没有任何食欲，吃东西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免空腹吃药。然后就是高烧，折腾得无法睡觉，感觉在黑白颠倒，阴阳互换间游走，在鬼门关的外围闲逛。看看自己的手，几天下来已经慢慢变成了鸡爪，除了灵魂和还不算弱的生命意识，自己似乎只剩下一个虚弱的躯壳，还有偶尔冒出来的些许世俗烦扰，在躯壳上萦绕。

夫人照顾我很辛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阳过，所以很小心，避免接触，有事电话微信联系，见面就用视频。我也知趣地一个星期没有迈出我的房间领地。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也许就是同在屋檐下，相见靠手机。



　　

第六天，早餐后吃了第六片布洛芬，上午吃了碗冰糖雪梨，下午又喝了一盒奶，晚餐一碗夫人做的八宝粥，几天来第一次这个时间段没有再发饶，第一次能够二十二点正常就寝，没再吃布洛芬。吃完六片不再发烧，与布洛芬连续吃不能超过三天的规定契合。不服不行！

晩上睡梦中又出现幻觉，便有了些玄学联想，或许，没有病态，就没有成熟到振人心魄的艺术。



（网络图片）

　　

第七天，也是2022年的最后一天。早上体温37.5度，有些低烧，头有些发昏，早餐后吃了片布洛芬，便昏昏沉沉躺到中午。醒来后烧退了，感觉也好多了。

晩餐后坐在床上看央视的迎新年晚会，身体并没有出现不适。以这种方式辞旧迎新，意料之外。将病痛结束在新年到来之前，带着可笑的涅槃重生的悲壮回首道别——再见了2022！



　　

元月1日，新年第一天。这是染病后首个没有在发热中醒来的早晨。

身体体感已恢复正常，只是稍微多动一下就会觉得心慌，完全恢复，尚待时日。

病毒不凡，如此相濡以沫，终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