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味

半亭闲云

　　小时候总是盼着过年，许是因为压岁钱、地滚子、冲天炮，抑或是久违的新衣服新鞋子，还有那满桌子的鱼肉美食。总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一张脸上都盛开着迷人的笑容和无尽的欢乐。

如今，年越过越多，却越过越淡，再也没有那种殷殷的期盼，鸡鸭鱼肉食之无味，鲜果和奶糖也变得不再香甜。儿时稚嫩的脸上早已染上岁月风霜，感叹时光飞逝，令人常常回味那热热闹闹乐趣无穷的年味来。

记得小时候，每到腊月初八以后，远在他乡的亲人陆陆续续起程回乡，家家户户都为过年而忙碌起来，杀年猪，宰鸡鸭，灌香肠，晾腊肉……每家屋檐下或灶头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熏腊制品，惹得大人小孩翘首驻足。尤其是那些嘴谗的小伙伴，更是鬼使神差跑到腊肉下面使劲闻闻，再使劲咽咽口水，巴不得家里大人能取下一块来煮上一锅吃个够。

到了腊月二十三，年的气氛变得更浓。家家大扫除，室内室外，房前屋后，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扫，然后在院坝里积一大堆柴禾垃圾，小心地点燃焚烧，青烟袅袅，一群年龄不一的小孩子便围着火堆又唱又跳，"煍岩鹰，煍鹞子，煍岩鹰，煍鹞子"，童声不绝于耳，寓意来年运势旺盛，养鸡养鸭顺顺畅畅。接着便是洗被单，床上用品全然换掉，迎接嘉宾贵客。院坝里，各种花花绿绿的被单在风里飘扬，煞是好看。小孩子在被单里穿梭玩闹，有时弄断挂被单的麻绳，被单散落一地，顿时大伙便四散跑开，机敏地躲开大人的数落和追打。不久，被单又会重新挂起来，在风里飘扬。

　　年关，孩子们最喜欢的莫过于玩甩炮、冲天炮和地滚子，晚上玩"火树银花"。院子里，一大群孩子你追我赶，冷不丁炸响一两个炮竹，吓得女孩子赶紧堵着耳朵，四散逃开，胆小的甚至吓哭了，而一旁男孩子却好一阵傻笑！甩炮简单方便，不需点火；冲天炮一般在夜里放，伴着一声尖厉的呼啸，一道美丽的弧线在夜空中闪现；"地滚子"是最刺激的，虽不会炸响，却会在地上打旋儿，如果在你的脚下，还会往你裤脚里钻，吓得你哇哇大叫，非出一身冷汗不可。虽是一场虚惊，却能让大伙儿快乐一场。这时候，大人们一般不会阻止，只是在一旁呵呵地笑着，享受这浓稠的年味。

白天里，大人们依旧忙忙碌碌置办年货，推豆腐，磨吊浆，做凉粉。记得幺爷爷家门口那一盘大石磨，“嘎吱嘎吱”从未停过。通常是这样，年长的往磨眼里添食料，力壮的负责推磨。石磨前围着一大圈人，有帮忙的，有凑热闹的，也有打情骂俏的，好不热闹。

年味最浓的是年三十。家家户户干干净净，檐下挂着红灯笼，门上贴着门神，门框上贴上大红的春联，鞭炮声此起彼伏。刚吃过午饭，家家屋顶上又升起炊烟，准备年夜饭了。我们小孩子在院子里疯玩，不时跑进厨房里提两片肉出来，我吃一口，你吃一口，吃得嘴角直冒油，呼吸之间尽是腊肉香。

　　暮色四合，在大人的吆喝里，我们才纷纷跑回家，眼巴巴地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流口水。围着大木桌好半天也不敢动筷子。静静地等爷爷在神龛前，点上香烛，燃完那一堆纸钱。只见爷爷嘴里念念有词，貌似在邀请列祖列宗回家过年。仪式过后，爷爷搓搓满是青筋的手，沧桑的脸上显出很难见到的轻松。然后，大家呼啦一声上了桌。

不一会儿，我们这些小家伙就吃撑了肚子，再也无心吃喝，而是耐心等待大人吃好喝足后围着电视机看春晚。其实，春晚节目的好坏我们概不关心，只是不停地地朝大人们脸上瞅，只等他们瞌睡上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喊洗脚时，我们的精神头才会上来。因为按照惯例，这时候该发压岁钱啦。l

　　大年初一，一大早我们便狼吞虎咽，吃掉碗里的汤圆，急不可耐地邀上院里的小伙伴，去十里开外的乡场上赶庙会，看人山人海，看各种杂耍，听各种叫卖，买自己喜欢的各种小玩意儿，尽情享受自己衣兜里焐得热乎乎的压岁钱……

如今过年，印象最深的就是各种买买买，用大把的钞票买各种现成，却少了些许期盼，少了诸多乐趣，多了推不掉躲不开的无奈，多了人情世故的疲累，唯一还在继续的就是割舍不断的亲情。看来，记忆中那种浓得化不开的年味实在是难以再体验到了，我也终于明白，那些年，那些味，为何这般惹人怀恋，原来，年味就是老酒，家酿的才最是浓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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