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常常梦回故乡那片云雾山水。 </p><p class="ql-block"> 似真似幻的风影,简朴而宁静的木屋,用杉树皮作屋背的水碾房,有着巨型木榨的油坊,懒懒的唱着歌的筒车,潺潺的小溪,长满了野竹的山谷,还有薄暮时分从屋背袅绕到山林的炊烟……</p><p class="ql-block"> 对于出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来说,这些儿时的记忆会时常在梦里流转,美好而甜蜜。梦醒时分,总能泛起一阵谈谈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共和国正处于战后重建的历史阶段,又刚刚经历三年自然灾害, 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期。生产队虽然有口粮可分,但十分有限,都是按工分发粮的。遇上灾荒年,除去来年的粮种,仓库里几乎无粮可分。</p><p class="ql-block"> 在 这个生产率低下,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尚在童年时就懂得:吃,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只有自己动手在土地里刨食,才能活下去。</p><p class="ql-block"> 所以,每至春种季节,我们是要随父母下田下地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的。有时大人去生产队上工,家里的自留地里,就是还不到锄头把手高的孩子们的身影。我们会按大人的吩咐挖地,整畦,下种,栽苗,浇水,上肥……我们把希望种在地里,看着苗儿摇头晃脑郁郁葱葱和我们打招呼,想着不久的将来就会吃上黄瓜,丝瓜,土豆,红苕,青菜等等,心里生长出满满的希望。</p> <p class="ql-block"> 谷雨后,山野里万物生长,山坡上的樱桃红了。我们大一点的孩子就三五结伴进山打樱桃。我们各人爬上一棵樱桃树,先掰过一枝吃了个痛快,然后摘满提篮。山坳里传出一阵阵清亮亮的欢声笑语。</p><p class="ql-block"> 这是乡村里最早的“生食子”,此后会陆续出现三月萢,空心萢,茶萢子,米叶子,枇杷,山桃子,山梨子,酸柑子……虽然这些野果无法媲美现在人工种植的水果,但在那青黄不接的时候,上山打野果,挖野菜成了填饱肚子的最好途径和方法。</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眼看就要快揭不开锅了,可大人们似乎并不着急,心里踏实着哩,诡异的对我们说:“大不了三斤钥匙开地仓呗!”</p><p class="ql-block"> 起先,我还真不知道“开地仓”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地下还有仓库藏着粮食?后来才知就是进山挖葛根。那期间,大人们每天到生产队出工,晚上下工回来就背回一大捆黄葛根或乌葛根。洗净泥沙,放入木槽,吩咐我们第二天把葛根锤烂,待他们回来后,就到溪边将锤烂的葛根在木桶过滤,沉淀。次日清早,倒去木桶清水,桶底露出膏油般的一层,那就是葛粉了。</p><p class="ql-block"> 将葛粉舀回家,火塘里升起火来,架上锅,锅里淋上油,洒点盐,将葛粉倒入锅中,美味葛粑的制作就开始了。煎葛饼的人当然是爸爸了,只见他气定神闲,掌握着火候和时间。我们围坐在火塘周围,不单单是饿了,想吃,更重要的是看葛粑翻面的“绝技”:只见他将锅端起,用力往上一簸,整块葛耙在空中旋转,像一面飞碟,翻面,只听得“扑”的一声,准确无误地又被接进锅里。</p><p class="ql-block"> “呀——”我们一齐惊呼起来。</p><p class="ql-block"> 近些年来,超市里也有葛粑出售,包装精美,形状各异。但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那算什么葛粑粑啰。</p> <p class="ql-block"> 春夏之际,门前小溪的水流变得充沛起来,岸边柳树成烟。我们就下到小溪里,向水要吃的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去翻螃蟹。那时溪中螃蟹格外多,几乎每块石头下都会有一“家”螃蠏。不需多久,晚饭菜足够了。不过大人有交待,如果捉到正在孕育小螃蟹的螃蟹“妈妈”,一定要放生。我们当然照做了,无比神圣。</p><p class="ql-block"> 我们去捞虾米。虾米往往藏于有水草的地方,一漏兜下去,一窝虾米乖乖收入兜中,不用多久,就是满满的一提篮虾米,回家用锅炒干水气,放进竹筛晾晒,可吃好多餐哩。</p><p class="ql-block"> 最有趣的是“装夜壕”(一种捕鱼竹篓子)。因为溪潭的鱼白天在滩上活动,晚上要落潭,所以在溪滩落潭处,修一水道,顺水道砌上拦水坝,在出口处用石板形成流水落差,装上壕,放上几枝柳叶作伪装,就大功告成,静候佳音了。</p><p class="ql-block"> 月色如水,夜莺的声音很好听。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满是希望。</p><p class="ql-block"> 次日,当晨月还挂在山崖,当雾气还缭绕在树梢,当山鸟还在窝里睡懒觉,我们就来到昨夜存放希望的地方。我们撤掉柳枝,小心翼翼拔出壕口。突然,从壕肚里传来令人振奋的震动,我们的小心脏也随着震动跳到了口里!果然,二三十条鱼在竹壕肚子里,慌乱的跳动……</p><p class="ql-block"> 那种震荡的手感,振奋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到今天想起来还韵味无穷。</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生活虽然平淡,却没有烦恼,没有压力。那时候的自己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心灵也是自己的。几个童年伙伴,一起坐在山溪旁,吃着野果,说着故事,讨论着未来的遐想,任清浅的时光从柳梢划过,又伴随月亮从山头的林中隐去。 </p><p class="ql-block"> 小山村飘过缕缕炊烟,久久不散。乡间雾气升起,萦绕整个山头。</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是一段心有所依的时光。在那缓慢的旧时光里,在那连白米饭也吃不上的艰苦岁月,小山村,用简单而朴实的爱,为我们打造了一段最温软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