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阿龙

　　夜深了，上湾村大多数人家早已进入了梦乡，肖登云一家三口却没有睡意，依旧沉浸在幸福中。尽管代课老师没有正式编制，也不算是公家人，但对于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来说，这毕竟是一个正向营生。乡里每月补贴五十块钱不说，而且跟正式老师一样节假日工资照发，一年下来就是六百块钱。另外大队补贴的五亩上水地，如果种小麦的话，每年至少能打下两千多斤粮食，他们一家人的口粮就解决了，剩下的地就可以多种些经济作物。当个代课老师工资尽管不高，可这隐形收入也大着哩。肖利睡着后，处于兴奋中的肖登云两口子依旧掰着手指盘算着。粮和钱不愁了，过个一头半年再另外盖一处院子，就能张罗着给肖利娶媳妇了……

两天后，肖利正式以代课老师的身份走进了上湾村小学。多数村民觉得肖利当这个代课老师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在同龄人中，肖利是唯一一个读完高中的，而且这孩子在村里口碑也很好。当然也有少数说风凉话的，认为肖利这个代课老师是李二满给跑的关系，还有人说亲眼看见肖登云去书记家送礼了。平心而论，大队书记黄万年在这件事上是支持肖利的，尽管起初他也有过私心，希望他的二儿子能顶替这个位置。可仔细想想，那家父母没有私心啊，那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正向做的呢？

上湾村小学一共五个任课教师，每人带一个班，教学的科目不仅包括语文、数学这两大主科，还包括思品、音乐、美术、劳动、体育这些副课。肖利带的是四年级班，班里一共25个学生。孙老师简单地安顿了一些教学注意事项，并给他安排了下周三的公开课，还嘱咐肖利不要着急，教学要慢慢来，教学有法，教无定法，只要用心去钻研，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师。由于是新手，肖利不敢懈怠，课余的时候他就虚心地向其他老师请教教学方法。老师们见肖利如此谦恭，都乐意把他们教学上的一些技巧和策略分享给他，尤其孙老师更是给他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教学建议。

每天放学后，肖利都是最后一个回家，他要把第二天的课提前备出来，教学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还要把小学语文和数学两本教学通论带回家，仔细翻阅，体会里面的教学案例。不到一周，孩子们就跟他熟了起来，他的刻苦勤奋给孩子们树立了榜样，也建立起了他在孩子们心中的威信。

周末放学后，孩子们都回了家，肖利还和往常一样没有离开校园，准备把下周的公开课备出来再回家。他捅旺了火炉，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办公桌前刚要琢磨准备讲的课，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肖利推开门一看，来的是他的未婚妻李小红。小红手里提着个饭桶，冲着肖利笑道:“俺等了好一会，见孩子们都走完了，才敢进来，俺就知道你没回家吃饭，就给你带来了，你吃了饭再看书嘛，再忙也得吃饭哩。”这几天上课忙，跟小红见面的时间少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撵了学校里来了。肖利接过了小红手里的饭桶，让她到火炉边暖一暖，他见李小红两只手冻得通红，就心疼地问道:“你怎不戴手套嘛？多冷的天啊。”李小红不好意思地说道:“走的着急忘了戴了……哥，你赶紧吃饭吧，俺给你做的烙饼土豆丝，还有咸蛋呢。”李小红说着话就把饭菜从小桶里取出来摆在肖利的办公桌上，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肖利笑了笑说道:“妹子，咱们一块吃吧。”小红说道，:“俺在家里吃过了，你赶紧乘热吃吧，尝尝俺做的好吃不……以后俺每天给你送饭。”肖利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你做的俺都爱吃，以后可不敢再送了，天寒地冻的……以后放学俺就把教案拿回家写……妹子，我想和你说个事。”李小红心下嘀咕:会是啥事了，莫非他当了老师，不待见俺了？好几天他都没去见我，是不是有了啥别的念头？她抬起头来问道:“啥事么？”肖利说道:“虽说俺这个老师还不算是公家人，但毕竟也是个正向做的，孙老师和大队书记帮了咱不少忙，俺寻思请他们吃顿饭。”李小红一听说是这么个事，就当场表示赞成。肖利接着说道:“可你知道的，俺爸妈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啥也不懂……”小红明白了肖利是要跟她商量请人的事，顿时打消了刚才的疑虑，立马给肖利当起了参谋。肖利干脆也不备课了，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商量请人的事。小红觉得孙老师要请，学校其他老师也要请上，干脆大队几个领导也一并请上，多一个人不就多一双筷子嘛！肖利半开玩笑地说道:“当然还要请上我的老丈人和岳母大人。”小红红着脸说道:“你如今当了先生，可不敢乱讲话哩。”肖利说到时候还要请上和他一块患难过的王宝青和牛永平，还有小时候跟他特别要好的黄二蛋。两个人商量让肖利他爸和小红她爸陪大队领导坐一桌，肖利和他的好朋友们陪老师们坐一桌，其他家下人坐一桌。安排完这些以后肖利却又犯愁了，冬三月蔬菜紧缺，请这么多人，到时候拿什么上盘了？李小红又帮他合计，到时候去村东头赵来成家捞一锅豆腐，红烧豆腐烩菜都用的着。杀两只老母鸡分成三份上，粉条是现成的，肉炒豆芽算一个，红烧鲤鱼一个……不一会小红就帮着肖利罗列出来十道菜。

凉菜:尖椒土豆丝、调凉粉、凉拌心里美、鸡蛋羹。

热菜:家常炖鸡、红烧豆腐、红烧鲤鱼、肉炒豆芽、肉炒腐竹、肉炒葱头。

主食:炸糕、蒸馍。

小红提议干脆等孩子们放了假再请人，反正没几天就放假了。烟和酒到时候就从村里供销社买，猪肉家里有现成的。再进一回城，捞三条鱼、买几个心里美，一包腐竹还有葱头，再买些做菜的调料和一块红砖茶。小红说顺便还要扯一块布料，让村里的老军给肖利做一身中山装，兜盖上一定要留一个专门卡钢笔的小孔。村里供销社的布料太土气了，小红看了好几回了，都没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