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

心有灵犀

每逢佳节倍思亲<br> 春节到了,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节日。习惯上,我们把正月初一称作大年,而把腊月二十三称作小年。为什么这样称谓,没有考察过。小时候我只记得,小年这天,有两件事是必做的。一是送灶王爷上天。那个灶王爷,就是一幅画,常年住在鍋台后,整天看着我们哪怕吃糠咽菜也不知怜惜。两边贴着对联,“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号称“一家之主”。送它上天,就是烧掉,意思是上天述职去了。院子里摆上供桌,对其极是热情欢送。做这件事,最热心的当然是母亲。多少年来,她那虔诚祈望的表情,令我至今难忘。可是到头来,穷归穷,富归富,它谁也管不了。大概到了“大跃进”那个年代,才逐渐把它废弃了,因为它实在不配“一家之主”。<br>  小年这天要作的第二件事,就是要对逝去的亲人进行祭扫,俗称上坟。我的父母早年去世,墓地也很远。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我只能以最传统的方式纪念他们。望着闪动的火苗,飞舞的纸屑,那一刻,虽然太多流于形式,然而於我,却常常引起我对亲人不尽的追思,深深的怀念。 我的父母都是农民,他们都是在“伪满”时从山东逃荒来东北的。那时候,来东北闯关东的山东人,实在太多。有的根本坐不起火车,真是挑着担子或是推着独轮车,一路乞讨,不在少数。好在我的父母在亲友的帮助下还能将就买上车票,沿途未受风餐露宿之苦。只是到了东北之后,分文皆无,一落脚便开始讨饭度日。<div>  父母是扑奔一家表亲来的,好歹有个安身之地,不然就更惨了。以后的日子,就是父亲给人家扛大话,母亲领着孩子讨饭。有一年,母亲得了一场大病,头发都掉光了,无法出门,是表亲家舅奶给她找了个毡帽头戴上,才不耽误继续出门乞讨。讨饭的日子很艰难,,表婶常常今天一碗米,明天一碗面的接济我家,哥哥对那时的情景至今难忘。好像那时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只是姐姐后来得病死了。我是东北出生,也是赶上土改的原因吧,日子好过了,当然也就比他们幸运多了。</div> 为了支撑艰辛的日子,父母一生都在劳作。解放后,我家分得一些菜地,父母便以种菜为生。<br>  那时候种菜田,不像现在用电机井抽水或是用河水自然浇灌,而是人工从井里打水浇菜。井上立个辘轳(我们叫“杌轳把”,俗语“只听杌轳把响,不知井在哪”即指此)。用两根绳子分别在两边各挂一个柳罐斗(柳条编成的水桶,装水50来斤),用人工摇动提水。这边满水上来,那边空斗下去,反之亦然。炎热的夏季,空气灼人,青菜每天都要浇水,父亲常常自己一干就是一上午。皮肤晒得黑黑的不说,有时暴皮,一层层脱落,晚上又疼又痒,难以入睡。哥哥们十多岁才开始读书,偶尔也能帮父亲一把,那只能在星期日或起大早趁凉快。但父亲极少让他们帮忙。不仅是怕误课,更怕累坏他们。 这样的单干局面,一直到合作化以后才结束。<br> 父亲干活特“恨载”(着急,蛮干),常常把自己累得走不动路。即使在合作化后的生产队里干活,也从不会耍尖偷懒,母亲总说他是傻干。合作化刚入社,头两年还是劳动模范,(我清楚记得奖品是一个小搪瓷盆),以后就不是了,因为他脾气不好,自己不是生产队长,又不是打头的(组长),还总嫌别人干不好。去世前最后一次劳动,是六三年冬天在队里刨大粪堆。粪土冻得很硬,甚至一镐下去只刨个印。一个大镐八公斤重,干了一上午累得满身大汗,棉袄都湿透了,竟然脱下来坐在屋檐下休息。结果受了“房檐风”,浑身骨节疼,最后胳膊和腿都不能动,五天后就去世了。母亲说他硬是干活累死的。记得那是漆黑的深夜,看着父亲不行了,母亲叫我去找人。我那时十五岁,刚上初一,也不知害怕,哭着喊着,半夜三更跑在大街上,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哥哥们都在外地读书,父亲是家中唯一的劳力。他一去世,家里生活一下子跌入更加艰难的困境。<br> 五十年代,建国初期,人们的命运都伴随着国家的命运而起伏。生活贫困,愚昧无知,反射出当时很多农民的精神面貌。孩子们都很少读书,大多都栓在地里劳动。我的两个哥哥十二三岁才上学 ,这一点,还要感谢我的母亲,她是力主让孩子读书学文化的。听说大哥已经辍学去表叔家学做果子(糕点)当学徒,是母亲让他重新走进学校。她说,有文化,以后也可能还受穷,可是没文化,肯定要受一辈子穷。正是在这种“读书翻身”思想支配下,母亲也是没日没夜的劳动,为的是多卖几个现钱,好供儿子上学。<br>  一九五六年,我刚上小学,两个哥哥都已读初中,学校在离家五十里地远的一个集镇。除了课本要花钱,吃饭也要花钱了。那时生产队工分值低,一个农民一年到头,除了分点口粮,根本分不到钱的。所以每周日,两个哥哥都要回家各背一口袋玉米饼子或窝头,作为一周口粮。而所用玉米面,全靠母亲一人抱着磨杆一点一点磨出来。那种石磨现在根本没有了。自家没有牲口,更没有电,全靠人力去磨。母亲是裹过脚的,小脚走路尚且困难,再推着石磨,其劳累程度可想而知。没有推过这种石磨的人,推上几圈头都发晕。这个活我也常帮母亲干,对那艰辛,我是深有体会的。 两个哥哥初中毕业,没有继续读高中,但都被保送上了中专。因为要上大学,还要读三年高中,实在念不起了。看到表叔家的表哥读完高中后又考上大学,他们常常暗自神伤。他们发誓要供我上大学,只是这个梦想,又撞上后来的文化大革命,一下子成了泡影。<div> 其实就在我六五年读高中期间,生活仍然困难。每月六元五角的伙食费也是勉强凑上。每周日回家,仍然要背上一袋母亲做的玉米面窝头,作为饥饿时的补充。有时发霉长出绿毛,擦擦也要吃下去,是绝对不能丢掉的。不光是因为粮食的珍贵,那更是母亲的汗水呀!<br> 在我们弟兄三人中,母亲格外地疼爱我,就是因为我是最小的吧。文化大革命中,学校很乱,早已不上课了。那时,社会上武斗很厉害,母亲也常听说,这里或那里又打起来了,她担惊受怕,就托人捎信,叫我回家。有一次学校武斗,把我们打散了,我就跑到长春哥哥那里,他一下把我扣住,他说:”正没工夫去找你。娘说了,哪都不许去,老老实实跟我回家。”<br>  我入伍后,部队离家几千里,母亲不顾千里迢迢,到部队去看我。那种牵挂,让我终生难忘,那种亲情,真是用任何语言,都难以表达。</div> <h1> 今天,看到许多与我同龄的人,他们还有八十老母,九十老爸,实在是叫我羡慕。有时,看到他们搀着老爸或老妈在街上散步,我常忍不住上去搭讪几句,说不出我那时是怎样一种心情。他们牵着的,分明是一种融融的亲情,那是他们的家呀!都说感恩,都说报答,其实在我,早已成为一句空话。·······<br>  春节来临,让我对那些还健在的老爸老妈们,真诚地说一句:<br></h1><h1> </h1><h1> <font color="#ed2308">春 节 快 乐</font>!</h1><br><div> (2023.1.15)<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