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很快,一个让人焦虑、恐慌而且有点悲观的情绪,就像瘟疫一样弥漫在了豫西大地的上空。</p><p class="ql-block"> “小日本要打过来了,而且到处杀人放火,抢劫奸淫。”</p><p class="ql-block"> “是啊,听逃难过来的山西老表说,可惨了。”</p><p class="ql-block"> “可不,俺家远亲的女儿已经送到俺家躲避了。”</p><p class="ql-block"> “看来,我们每次下地干活儿,都得带上趁手的家伙什儿。”</p><p class="ql-block"> “是哩是哩。”</p><p class="ql-block"> “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太阳也快落了,回啦回啦。”</p><p class="ql-block"> “中中中。”</p><p class="ql-block"> 这是自从那不幸的消息传来后,人们每天见面免不掉的闲聊话题。</p><p class="ql-block"> 成年男人都开始结伙儿下地干活,一旦有不测,群人群胆,互相有个照应。妇女没事儿不敢出门,爱梳妆打扮的大闺女小媳妇也不敢梳妆打扮了。小孩儿一哭闹,父母就吓唬说:“再哭,再闹,日本老毛儿就要来了。”“日本老毛儿”在人们的心中或者孩子们的心中就跟饿狼厉鬼差不多,小孩子听了吓得“嘎”一声,马上闭嘴,止住哭闹,头一个劲地往父母的怀里钻,大气也不敢出了。</p><p class="ql-block"> 也有从樊哙县城回来的人说:国民党要来一个大人物,谁啊?冯玉祥,看来要打大仗。</p><p class="ql-block"> 但也有人说:嗐!冯玉祥在国民政府里说了不算,不当家儿了。</p><p class="ql-block"> “九一八”事变后,冯玉祥积极主张抗日,却因受蒋系排挤,时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的冯玉祥,失去了军事指挥权。不能亲自率兵抗敌,他就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的身份,以督战为名,跋涉千里,奔走于鄂、豫、湘、黔、川等省,沿途查看驻军防务,了解民间疾苦,发动民众抗战,广招青年入伍。</p><p class="ql-block"> 1938年6月14日那天,小麦刚进麦场,正是要碾、扬、晒,颗粒归仓,又要趁墒播种秋粮的时节。</p><p class="ql-block"> 那天骄阳似火。</p><p class="ql-block"> 在樊哙县城西关的街道上,前面有十几名国民党卫兵开路,中间一乘凉轿子,一个方面大耳,面容慈祥的中年男人坐在轿子上,后边有十几名卫兵压阵,威风凛凛,百余名随从官兵,前呼后拥。</p><p class="ql-block"> 樊哙县驻军、党政官员、各界代表人士手举青天白日小旗帜,排列在街道两侧的道路上,都眼巴眼望地望着前面的官兵。</p><p class="ql-block"> 还没有进入街道,那中年军官就示意停轿,他从凉轿上刚下来,前后的卫兵“哗啦”一声就又紧紧簇拥着他。</p><p class="ql-block"> 随着中年军官开始迈步走过来,顿时,“热烈欢迎冯副委员长前来视察!”的高呼声响成一片。</p><p class="ql-block"> 整个街道人山人海,小小的樊哙县城,有驻军首长,县政府有县长大人,但那都是小芝麻官,这排场,县城的人还是第一次见。</p><p class="ql-block"> 冯玉祥将军挥手致意,表示感谢。</p><p class="ql-block"> 在去县政府听取防务汇报的路上,樊哙县县长一脸苦相地向冯玉祥建军汇报:“国民党第四十军庞炳勋部刚从台儿庄撤到舞阳休整,部队急需补充兵员。这支队伍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伤亡惨重,大量减员,名义上是一个军,实际上仅能凑合一个旅,急需大量补充。可是我们县政府全员出动发动了几天,也给各村镇下达了指标,但最后报名的也就十几个人,还不到两个班的人数。都被小日本吓怕了。”说完,县长苦笑着摇摇头。</p><p class="ql-block"> 冯将军听后微微一笑,风趣地说:“小日本没啥可怕的,人不多,地方不大,粮食不够吃,我们拿十个人换他一个人,就把他给换光了。前不久,咱们中国军队在台儿庄、临沂还打胜仗,消灭了一万多个鬼子。”</p><p class="ql-block"> 然后又温和地告诉县长:“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来嘛。”</p><p class="ql-block"> 冯玉祥将军这次一路视察各驻地军事防务过来,特意自泌阳特意进入樊哙县城。</p><p class="ql-block"> 为了表示对冯将军的盛情欢迎,县国民政府特意组织了一场万人军民联欢会。会场就设在樊哙县城西北的大操场。消息一出,当天前来参加的有一两万人,人人争看国民政府的大人物。</p><p class="ql-block"> 台上就简单地有一横幅:热烈欢迎冯副委员长前来视察!一个话筒。</p><p class="ql-block"> 县长和驻军指挥官庞炳勋先分别致欢迎词。</p><p class="ql-block"> 最后请冯玉祥讲话,冯玉祥将军稳步走上台子,面色红润,表情温和,军服笔挺,器宇轩昂,锃亮的皮鞋在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冯玉祥将军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按照拟好的讲话稿字念,而是手中拿着一把树枝,树枝上架着一个鸟巢(一顶破草帽),鸟巢内放着几枚鸡蛋。</p><p class="ql-block"> 顿时,台下乌压压的人群里发出一阵骚动和窃窃私语。</p><p class="ql-block"> 冯将军清清嗓子,把话筒略微扶正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各位,我想先请几位年轻人说说,我接下来要讲的话。就你吧。”他说着,就从近台前的人群中叫了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p><p class="ql-block"> 那年轻人思考了一下,胆怯地说:“将军是不是要提醒我们,要多喂养鸡鸭家禽,才能改善生活?”</p><p class="ql-block"> 台下又一阵骚动,甚至有几个年轻人都快笑出了声儿。</p><p class="ql-block"> “不对。”冯将军微笑着摇摇头。</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您接下来要讲的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啊?”在台前听讲话的赵海山大声说。</p><p class="ql-block"> “年轻人,说得太好了!”</p><p class="ql-block"> 冯将军接着说:“大家来看啊,一棵树上架着一个鸟巢,鸟巢里放着这么几枚蛋,假如树被砍倒了,巢与蛋必然会从树上摔到地下,那会是什么情况呢?不用说就是巢覆蛋破,要想使巢不覆蛋不破,那就得先保住树。现在我们国家就面临这样的情势,国家犹如一棵大树,每个家庭和成员犹如巢与蛋,日本强盗要砍我们国家这棵大树,一旦被砍倒,接下来便是家破人亡,怎么办呢?”紧接着他阐述自己的观点,他说非抗日不能救国家,每个有血性有良心的青年,都应该从军杀敌人。</p><p class="ql-block"> 台上讲得铿锵有声,台下听者群情激奋,掌声一阵接一阵,跟风吹海浪似的。</p><p class="ql-block"> 冯玉祥刚一讲完话,坐在前面的几位老人们纷纷站起来,颤抖着胡须对着冯玉祥说:“我要让儿子跟随您去打仗!”</p><p class="ql-block"> 冯玉祥紧紧握着几位老人的手,笑着对大家说:“没有必要非得跟着我,到庞炳勋那里报名当兵,与跟着我当兵都一样。庞炳勋的部队刚刚从台儿庄前线撤下来,是一支战功显赫的部队,正在咱们这里休整、补充,他们都是我的部下,你们支援他就等于在支援我。”</p><p class="ql-block"> 为了发动抗日,冯玉祥将军特意安排在樊哙县城西关城隍庙召集县各界人士,并让驻樊哙县的国民党营长以上官长参加,吃了一顿“抗战饭”。怎么叫“抗战饭”呢?其实“抗战饭”就是一饭一菜一汤,饭是蒸馍,菜是猪肉白菜,汤是熬红豆稀饭。特别之处就是冯玉祥坐在旁边,亲自发馍,他跟前搁着戳子,上面刻写着“抗日保家”四个字,每发出去一个馍,他就拿戳子在馍上盖个戳儿。</p><p class="ql-block"> 大伙儿排队领到馍后,谁也不敢先吃啊,一个个正襟危坐地等冯玉祥下命令。</p><p class="ql-block"> 这时,冯玉祥将军朝大家挥挥手,用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说:“都领齐了吧?我先说明一下啊,吃!咱们是狼吞虎咽,跟打日本人一样,拼着命吃,增加点抗日力量。不过还有一样,吃不完别强吃,剩下的,给咱们弟兄们捎点抗日食粮,叫他们也尝尝。现在开饭!吃!”</p><p class="ql-block"> 于是大家就在宽松愉悦的气氛中,“呼噜呼噜”地吃开了。</p><p class="ql-block"> 6月22日,冯玉祥将军离开樊哙县, 西去叶县,路经和平乡晾衣寨。晾衣寨有一座古戏楼,历史悠久。冯将军就站在古戏楼上向来自晾衣寨周边村庄的群众讲解抗日救国的道理,继续动员青年当兵打鬼子。他形象通俗的比喻,使老百姓看懂了一个精忠报国、有血有肉的爱国将领,在冯将军的慷慨陈词演讲下,有很多热血青年被他的爱国为民精神所打动,纷纷报名。 </p><p class="ql-block"> 不到一周时间,冯玉祥将军为庞炳勋部招兵八千人。</p><p class="ql-block"> 当冯将军得知河南青救会开展抗战救亡活动的情况后,给予了极大的表扬和鼓励,并欣然挥毫,为《救国三日刊》题写了刊头,进一步扩大了青救会的影响力。</p><p class="ql-block"> 早在1937年的10月,樊哙县抗日青年救国会就在县城西关城隍庙成立了,在开封师范上学的石庭桂、郭培轩等共产党员,受中共豫陕区委指示回到家乡秘密开展活动,成立了时雨学社,开展党的活动。1927年5月,他们建立了中共樊哙县党支部。七七事变后,时局混乱,学校停课。本县籍的学生回到家乡酝酿成立一个全县性的救亡团体。此时,从延安受命返回本县的共产党员陈坤台了解到情况后,迅速与返乡同学联系,由他从中组织指导,以爱国学生为骨干,在争取各方势力的支持下,于1937年10月在县城西大街城隍庙成立了樊哙县抗日青年救国会。</p><p class="ql-block"> 1938年6月5日到11日,河南青年救亡协会成立大会在本县县城召开。中共河南省委青年部长谢邦治,全国民先总部组织部长丁秀,省及各地青年组织负责人吴祖贻、袁宝华、姚雪垠等有关领导和全国青协代表以及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部政训处长李世璋等等,齐赴樊哙县。会议一致通过了河南青救会的章程,选举了省青协的领导成员:吴祖贻任主任,丁秀任组织部长,臧自修等为青年协会委员。同时,大会向全国发表了《河南青年救亡协会成立宣言》,号召“中原千百万优秀的青年男女携起手来,武装保卫大河南,使河南变成中华民族的铜墙铁壁和日本法西斯强盗的坟墓,埋葬他们的尸骨与妄想”,从而极大地推动了河南省抗日救亡运动的开展,无数的优秀青年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p><p class="ql-block"> 到1938年6月底,樊哙县相继建立了43个分会。分会下又设支会。广大青年踊跃入会,积极加入抗日救亡的先进行列,全县会员达到6000人,占全省黄河以南69个县份青救会员总数3万人的1/5,成为河南青年救亡工作的典范。</p><p class="ql-block"> 河南青救会当时成立的有话剧团,既演大型话剧《子夜》等,也演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抓汉奸》、《抓壮丁》、《劝夫从军》等,还教唱抗战歌曲。剧团有20多人,最多时候达50多人,阵容整齐。他们经常利用庙会、集市、节日等机会巡回演出。后来,青救会又创办了《救国三日刊》,主要刊登指示性文章及各分会工作情况的报道,还发布一些要闻和宣传提纲、前方战场的战况等,对全县救亡运动给予及时指导,形成了浓厚的舆论氛围。</p><p class="ql-block"> 河南青救会还发行书刊,和武汉、重庆、延安等地的新华书店取得联系,秘密发行《列宁选集》、《共产党宣言》、《法兰西内战》、《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论持久战》、《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教程》等著作。书店还公开发行《新华日报》,其发行数额远在国民党各种报纸总和之上。同时,他们还举办了读书班和青年夜校。当时在县城西大街路北民众教育馆后院开办的读书班,吸收了大批进步青年参加,学习马列著作、《论持久战》及以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内容的文章。</p> <p class="ql-block"> 抗日宣传活动,有声有色,民众的抗日民族情绪空前高涨。</p><p class="ql-block"> 冯将军视察结束后,当时国民党和日寇对决的战局还是一样,节节败退。让百姓的生产生活更加提心吊胆,度日如年。</p><p class="ql-block"> 眼看日本鬼子步步逼近,但日子还得过,总不能把脖子用草扎起来,就像鸬鹚一样,不吃不喝,不用外出,即使不用外出,那小日本也是会打上门来的,两个国家本来隔着大海,它还不是一样要越洋过海来侵略中国。</p><p class="ql-block"> 在一次吃罢晚饭后,张和把两个儿子和家里的两个长工召集在一起。他思考了半天说:“咱家虽不是富裕人家,但是也有些比较特殊。老大钰琐和老四钰琪都在军队,外面看起来是很风光,但那是缎子兜草包——外光里荒的事儿。本想着当兵是一种吃饭的营生,但一打起仗来,那就是拿脑袋玩命了。”</p><p class="ql-block"> 张和顿了顿,看着老二钰瑶和老三钰璞说:“你们俩才真正是咱家的顶梁柱,老大和老四那只是门面,中看不中用的,吃饭过日子不是靠枪,要靠圈里的粮食。所以,恁俩外出做活要结伴儿,不可以单独出去,千万不能有闪失。”</p><p class="ql-block"> “他郭叔和马叔来咱家也两三年了,和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不要外道,里里外外我想不到看不到的家里的东西,恁们看到就赶紧往家里拾掇一下,免得有用东西被糟蹋了。”酿酒师傅老郭和喂牲口老师傅老马一起点点头:“嗯嗯,是哩。”</p><p class="ql-block"> “咱家中有俩当兵的,在外面听到啥不好或者好听的消息,不多嘀咕,不多接腔儿,不多搭茬儿,免得祸从口出。”四个人默默地点点头。</p><p class="ql-block"> “老大、老二家的,恁俩也出来一下。”张和冲东西厢房叫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听到呼唤,张玉琐的妻子潘贞妹和张玉瑶的妻子周经莲赶紧就从房间里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两个儿媳妇看着几位男人都分两排坐着,她们知道这里没有她们的位置可坐,也就等着公婆发话。张和的老婆打扮得清清爽爽地从堂屋里间出来,和两个儿媳妇站在一起。钰琐和钰瑶赶紧站起来给母亲让座,张氏笑着说;“你们聊你们的正事儿,我们稍站一会儿,不碍事。”</p><p class="ql-block"> “现在世道乱,老大不在家,老大家的就常和恁婆婆呆在一起,农活儿就不要出去了,就在家帮着做做饭和家务就中了。嗯——”他停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接着说:“平时大红大绿的那些衣服啊胭脂粉啊啥的,暂时就都收起来,等太平了有准信儿了再拿出来穿啊用吧。”</p><p class="ql-block"> 两个儿媳妇顺从地轻轻答应一声,和婆母就退回房间去了。</p><p class="ql-block">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张老哥在家吗?”</p><p class="ql-block"> 张和听到声音,马上就站起来了,这是刘半山的声音。张和家分左右两个院子,也就是有一个西跨院,没有建几进几出四合院的能力和气派。</p><p class="ql-block"> 还没等张和迎接出去,刘半山就迈步走进了院子。</p><p class="ql-block"> <b>注:本章节部分内容摘自真实故事发生地的县志,在此向革命前辈和县志工作人员的辛苦工作致以最崇高的敬意!!!</b></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 (关注公众号 听我讲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