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雕塑浅析

吴爽

摘要：

希腊文明的诞生与发展是在夹在尼罗河流域的埃及文明及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明当中，它的雕塑艺术的发展正是站在这两位巨人的肩上开始走向自身独特的发展。本篇文章梳理希腊艺术发展与地理环境、经济基础的联系，同时分析了东方、古风时期，古典时期以及希腊化时期各阶段的独特风格。

关键词：希腊雕塑、古风时期、古典时期、希腊化时期

古希腊雕塑是古希腊艺术的闪耀的明珠，在认识古希腊的艺术或它的雕塑前，我们可以先了解它处在整个人类文明的历史阶段，及其地理环境，这能帮助我们知道古希腊进入文明时代后艺术如何起源，朝向哪里发展。古希腊文明从公元前8世纪诞生到公元前146年被罗马征服，存在了近650年，它的南面就是早在公元前2528年建起胡夫金字塔的古埃及，公元前2494年堆塑起了“斯芬克斯”，公元前1224年已竖立起了阿蒙-拉神庙；东方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苏美尔人在公元前2550年就织造了“国王金头盔”，公元前2600年 。古希腊文明诞生在巴尔干半岛，像一只脚从欧洲东南伸向地中海，紧紧扼住地中海一圈各个民族海上繁荣贸易的咽喉，但它又到处是山地和裸露的岩石，仅少有的平原如图1-1。“第一阶段预先看到一片自己熟悉的西欧或中欧乡村风光。当火车花几个小时缓缓爬上帕尔纳斯山东麓,穿过萎靡的松林、丑陋的石灰岩组成的典型爱琴地区景观后,他惊奇地看到一片土壤肥沃,山丘缓缓起伏的平原地形。当然,这种风景不过是个“点缀”;他直到过了尼什,从摩拉瓦下行至多瑙河中游时才能再次见到这种景观。这个得天独厚的地方在古希腊文明繁荣的年代叫什么呢?它叫彼奥提亚,在希腊人心目中,“彼奥提亚”一词的含义是很特殊的。它代表一种粗野、顽固、呆板、残忍的民族性格——它与古希腊文化的天资是完全不能相容的。下列事实使这种不协调性更加突出;因为过了西萨隆山脉,绕过今天铺有铁路的帕尔奈斯山就是人称“希腊的希腊”的阿提卡。”「1」阿提卡便是贫瘠的坡地以及少片肥沃沿海和内陆平原。“从安全和发展两方面看，在整个希腊世界中，拜占庭人占据的位置是面向海洋的最佳点，却是面向大陆的最差地点。在海洋之上，拜占庭紧扼通向黑海的咽喉要地，任何一艘商船都不可能违反拜占庭的意志出入此地。”「2」希腊人扩张在贫瘠的土地上建立起殖民城邦，面向海洋成为了贸易的中心，这也是希腊自身地理条件另一个特点。这样的地理环境难以种植农作物（在同面积平原，农作物给人提供的热量是畜牧业260倍），这意味着希腊若要发展人口就得选择向地中海周边富庶的埃及，东面的西徐亚和美索不达米亚获得粮食，恰好，希腊在这土地种植了橄榄树，创作了精美的工艺品来用于贸易交换。

希腊是夹在各个民族海上贸易的交汇处，贫瘠的土地没有阻碍古希腊人发展，而是给了他们新的启示，用橄榄油、葡萄酒和陶土，融入到整个地中海繁荣的贸易中。

图1-1.希腊的地理位置

古希腊的艺术就是在这样的时空环境中逐渐发展，从自身原始的几何纹样时期到模仿东方苏美尔人的东方风格，然后模仿埃及的古风时代，后发展形成独具自身文化风格的古典时期，最后，罗马人占领后一段希腊化艺术时期。希腊在经历过青铜时代后一段寂静的时期，又开始大量吸收东方（两河）文化艺术和埃及文化艺术，在这两个伟大文明的直接影响下：模仿-思考-创新。

这里要稍带提及的是，文明发展是否更先进，可以看哪一方，向哪一方辐射。例如东方文化的中心——中国，周围出现过或依然延用的西夏、契丹、朝鲜、日本等文明古代的造字都是借用了中国汉字的偏旁部首组合和书写方式，图1-2西夏文，图1-3契丹文。因此可以说先进的文明如同热的传递一样，先进的文化成果是自然而然地向周围发展相对落后的民族和文明辐射。

图1—2 图1—3

海风吹来了东方风格与古风时期

东方、特别是“东方化”进程，开启了希腊的历史。 而这一开启十分漫长，其包括始于公元前 3000 年左右的基克拉泽斯文明、始于公元前 2000 年左右的克里特米诺斯文明、始于公元前 1500 左右的迈锡尼文明以及始于公元前1200 年左右的“东方化” 进程，直抵公元前 5 世纪左右的古希腊文明，前后相继达 2500 年左右。希腊人从东方获得无尽的艺术宝藏，学会无穷的创造本领。如图1-4曾在迈锡尼岛出土的猎狮图匕首，就有着从古代近东借鉴过来的痕迹。又如早期希腊许多神像，神灵斗士的青铜塑像用右手挥舞武器，这起源于赫梯的宗教。这之后宙斯和波塞冬的典型形象是挥舞着雷电和三叉戟图1-5，都是源于这些带有东方色彩的小雕像。东方工艺品的涌入替代了“几何风格”，希腊大量陶罐装饰的纹样有着明显东方的痕迹，这是大量借鉴东方的题材如与狮子的搏斗，半人半鱼的海神，东方的植物和动物的图像。

图1-4

<img src="//:0"> 图1-5，宙斯铜像，公元前460年-公元前450年

希腊早期的雕塑——古风时期，可以说是模仿，我们看到图1-6左侧为埃及“门卡乌拉与卡蒙若内比提像”右侧为古希腊早期青年男子“库罗斯”塑像，希腊的男子塑像“库罗斯”动作形态与门卡乌拉同一姿势，两手握拳，左脚迈向前面，身体挺直；可2座雕像相隔1800多年。罗宾·奥斯本 特别在“纽约库罗斯”的图注中说道:“这尊库罗斯像不仅严格遵循埃及的比例原则，而且从整个身体的曲线( 在腰部没有明显转折) 到头发等某 些局部的塑造，都与埃及造像类似。埃及雕塑似乎启发了希腊雕塑的新发展，实现了对早期雕塑实践的突破。”「3」

但文化与理念不同，希腊与埃及的雕像有两点重要区别：一个是希腊不像古埃及那样执着于永恒的石块，他们更注重人物的动态；另一个是“库罗斯”像是裸体，其完美的身体与传说中的希腊神像几乎没差别。相当多的西方艺术史家都强调希腊雕塑与及雕塑的不同。若简单归结，就是埃及雕塑是属神的， 而希腊雕塑则是属人的;前者无血无肉，是程式或 概念的;后者有血有肉，是生动或具体的。

早期的希腊随着的贸易、殖民扩张，以及东方的艺术到来，希腊人接触到来越来越多来自埃及和近东的艺术品，如叙利亚的象牙雕，腓尼基的青铜、银碗，珠宝、印章等，这为希腊艺术家带来了无限的灵感，和带给希腊深远的影响，他们必会从模仿走向自主创新。

图 1-6

与神一样的完美——古典时期

温克尔曼在《 希腊人的艺术》 一书中一段对希腊艺术赞美的话。 温克尔曼说:“ 神是最高的美;我们愈是把人想象得与最高存在 ( 即神) 相仿和近似，那么关于人类的美的概念也就愈完善，最高存在以其统一和整体的概念区别于物质。”「5」艺术家从许多完美的人体中进行选择，把各部位完美和谐地组合起来综合成为符合“理想美”的人体，用理性设计的形象进行再创造，并要求这种“理想美”的人体能够反映出人物的内心世界。

如何构建“理想美”？

首先，那些雕像的原型是那些经过严格体育训练的年轻男女，艺术家们观察那些身体结实的人体肌肉结构、骨骼解剖、身体转折，形成对人体各个部位和整体身体比例美的确定的普遍观念。

“万物都是数”——毕达哥拉斯。毕达哥拉斯是数学派的创始人，他生活于公元前6世纪。在他看来：“数为宇宙提供了一个概念模型，数量和形状决定一切自然物体的形式，数不但有量的多寡，而且也具有几何形状。”「4」他意识到数学在音乐中的重要性，悦耳的音乐和弦与琴弦之间的间隔有一定联系，这种间隔可用整数比——4:3,3:2,2:1进行表示。宇宙之美是有关系和标志，而这美就存在于和谐的数字比例之中。

毕达哥拉斯学派里名叫波留克列特斯的雕塑家，他在《法则》的论文中记录自己在雕像制作中所遵循的原理和使用的比例，他以自己命名的《规则》（《持矛者像》）为例辅助人们理解他的那篇论文，。一位生活于公元前2世纪叫加伦的医生，这样总结波留克列特斯的雕塑哲学：“美源自身体各部分之间的对称，如手指和手指的对称，所有手指和手掌、手腕的对称，手与前臂的对称，前臂与上臂的对称——是一切与一切的对称。”对称与均衡”是其作品的法则，我们见图1-7，《持矛者像》雕塑是希腊雕塑的集大成者。雕塑各个部位鲜明地表现着“对偶数列”，他还在姿态上呈现不对称的均衡，企望营造自然而然的美。我们可以看到，这年轻男子支撑的右腿与放松下垂的臂膀相呼应，左侧弯曲的肢体和紧张的左臂呼应，结构上，紧张和放松的四肢呈对角线对称：右臂和左腿是放松的，左臂与右腿是紧张的；右转的头部微微左转的臀部呼应右转的头部；执矛者看似向前迈了一步，但其实并没有动等等。一系列动态中的不对称平衡，寓动于静，产生了对抗性的和谐，这也是波留克列特斯的精髓。

图1-7《持矛者像》（法则）

古典时期的雕塑还要提及巴特农神庙东山墙上的高浮雕“三女神”像图1-8，这三位女神像已经失去头部，有认为她们可能是赫斯提、狄俄涅和阿芙洛狄忒，也有说是塞勒涅或尼克斯。设计师非迪亚斯展现了希腊人高超的技艺，女神像透过衣服表现性别特性，肌肉丰腴，准确地呈现出动态，衣纹处理也极为细腻，完全表现出衣服紧贴身体轻盈薄柔的质感。《命运三女神像》令人一眼差点想不起来这是粗粝的大理石所雕刻成的像，我们面对这座雕塑是惊叹与崇慕，时空从公元前432年到公元550年，从希腊到东方中国，“北齐最精工”画家曹仲达所画天竺佛像，就被记载“曹之画，其体稠叠而衣服紧窄”，世人称其“曹衣出水”，曹仲达的绘画受印度笈多艺术影响，而印度的这种写实的佛像又极有可能是公元前326年，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印度，那些随着亚历山大东征的工匠们在阿伊哈努姆的奥科苏斯河畔定居下来，将希腊的艺术传播到更远的东方。

图1-8 三女神像

希腊古典时期的雕塑摆脱了早期模仿的那种僵直的姿势，追求自然的动态，塑造理想、完美的塑像来表现神的样貌。他们的雕塑在恒久地放射着自己的理性与想象。

戏剧的希腊化时代

希腊化时期开始时期是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大帝去世开始算起。希腊化时期的雕塑家一改单纯、宁静、和谐、明朗、优雅、比例、匀称、理想化的古典风貌，而是对激情的强调，对悲剧的关注，对精致技艺的追求，对戏剧情节的刻画成为希腊化雕塑的主流.「6」

希腊艺术自然诞生在它自己的文化背景中，现实的主流文化决定它的艺术发展，古希腊戏剧真正形成时间是在古典时期，其分悲剧、喜剧和萨提洛斯剧（短小的轻松笑剧）三种。如：“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在描述人物坚强的意志、崇高的品德和雄伟的气魄；阿里斯托芬又是通过喜剧呈现自由民和农民的利益，反对内战，主张和平，抨击官吏贪污腐败和大搞政有权术，谴责了贫富悬殊的现象和城市生活腐化虚伪畴怒劣的社会风气。古希腊戏剧发展与繁盛是在古典时期，随后被罗马人继承。希腊戏剧提供来一个假象的世界，它如雕塑一样，让那些生活在现实痛苦中的人们找到了一个可以放松娱乐生活的幻想世界，让希腊人忘却掉人生中的无意义的“真理”并且基于这种遗忘才创造了伟大的文明。

希腊化时期有两座代表性的雕塑是必须要说及的，一座是《拉奥孔》一座是《阿弗洛狄忒》，这两座继承来古典时期的优雅传递人物心理状态，又发展了戏剧化的动态，凝结的瞬间却讲述来一段伟大传奇的故事，巧合的是这两座雕像有一个共同的背景——特洛伊战争。

我们先说《阿弗洛狄忒》这座雕像，它的故事起始于“金苹果”：佩琉斯与忒提斯婚礼上众神在庆祝婚礼，唯独没有邀请不和女神厄里斯，厄里斯不满而又愤恨，她带了一颗“金苹果”写上“给最美丽的女神”去到宴会，现场权力女神“赫拉”（Hera）、智慧女神“雅典娜”（Athena）、美神“阿弗洛狄忒”（Aphrodite）都认为自己理所当然获得这个金苹果，她们让宙斯裁决，宙斯指着大地上年轻英俊的帕里斯说，由他裁决。三位女神找到这位特洛伊的王子，赫拉承诺给予至高无上的权力，雅典娜是以最聪明的头脑为奖励，而阿弗洛狄忒是许他世上最漂亮的女子海伦为其妻子；帕里斯直接将金苹果给了阿弗洛狄忒。

图1-9这座创造于公元前150年-前125年的米诺斯《阿弗洛狄忒》像已经残断缺失了双臂，人们猜想她的左手正拿着帕里斯给她的金苹果，右手正在轻轻地撩起滑落的衣服，并防止再向下滑落。雕塑基座上有雕塑家：“来自米安德安条克的亚历山德罗斯”签名，这位雕塑家有意在作品中加入挑逗的元素，半遮半掩的塑像更加显得性感。

图1-9，阿弗洛狄忒（《断臂维纳斯》）

在荷马史诗中记载，特洛伊城大祭司拉奥孔试图警告自己的同胞警惕希腊人木马，因此遭到了在特洛伊战争中偏袒希腊人的诸神的惩罚。图1-10《拉奥孔》是一座群雕，三角形构图；展示的是拉奥孔和他两个儿子受到极大折磨，他们三个人一面努力地摆脱雅典娜派来的海蛇地缠绕，一面奋力挣扎，这条的海蛇缠绕住两名少年，正要去咬拉奥孔的左臀，这位祭司正发出呼喊。莱辛在《拉奥孔》里说：“有一些激情和某种程度的激情，它们经由极丑的变形表现出来，以至于将整个身体陷入那样勉强的姿态里，使他在静息状态里具有的一切美丽线条都丧失掉了，因此古代艺术家完全避免这个，或是把它的程度降低下来，使它能够保持某种程度的美。”所以拉奥孔微微张口痛苦叫喊的神情，戏剧化的动态和精妙的空间关系，各个部分协调造就了这座群雕真正、持恒的美。

图1-10.拉奥孔

结语：

古希腊的雕塑艺术是站在两个世界最伟大的文明肩膀上再创造，东方化和古风时期是向埃东方的两河流域文明及埃及模仿；古典时期则是一个吸纳所有文化的荟萃，开始自身发展的阶段；到了希腊化时期，马其顿和罗马人继承并发扬古希腊的文化艺术。

温克尔曼概括希腊雕塑的美是“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这是对希腊人在雕塑艺术上长期实践所取得成果的证言与赞词，“高贵”是“单纯”的成长，“静穆”是“伟大”的初阳，它们是统一与发展，希腊人长期艺术实践的累积，形式的积淀，美的历程，从而有了平易可识却又非凡伟大的艺术表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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