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听到枪声,连部参加搜查的人,在麻量的带领下,迅速朝这边集结过来,几十号人几十杆枪“呼呼啦啦”地就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那黑衣人跑得跟飞一样,张钰琪也脚不点地。黑衣人眼看已经过了一道沟,马上就要脱离张钰琪的视线。</p><p class="ql-block"> 张钰琪从深沟的一侧,飞身跃起,凌空而过,只扑黑衣人,把黑衣人死死地按在地上。突然,黑衣人一脚蹬地,“嗨”地一声发力,足力奇大,硬生生在地上插进去半尺多深,借力把身体翻了一个个儿,张钰琪被压在黑衣人身下,顿时两手使不上劲,仰躺在地上。感觉对手卸去了一半力道,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噌”地就站了起来,迅速往晾衣寨东门奔去。</p><p class="ql-block"> 张钰琪也一个滚龙翻身,一跃而起,摆开双臂,紧随着黑衣人追下去。</p><p class="ql-block"> 听到枪声朝连部集结过来的麻量,看到张钰琪又往东寨门奔去,就大呼小叫地命令:“快!快!抓活的!张文书在前面,快跟上!”一群人又折转身,朝东寨门追过去。</p><p class="ql-block"> 那黑衣人一路狂奔,跑过乱葬岗,闪身进了东寨门土地庙。</p><p class="ql-block"> 土地庙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神像上面蒙着一层又一层蜘蛛网和灰尘。一群人顿时把土地庙团团包围,麻量和张钰琪碰了面,吩咐大家留心,一定要抓个活口儿向上峰交代。</p><p class="ql-block"> 一帮人手托上了膛的步枪,虚张声势,因为麻量反复交代要抓活的。谁也不敢轻易搂动扳机,只是人多势众,人多壮人胆,一步一步地缩小包围圈。</p><p class="ql-block"> 土地庙并不大,神像前后左右都搜了一遍,连个鬼影都没有。突然,庙外庄户人家堆积的玉米秸秆上“哗啦哗啦”一阵响动,紧接着就着起火来了。一个黑影子连窜带跳,很快就朝着浓浓的夜色里跑去。</p><p class="ql-block"> “不要管火了,赶紧追。”麻量跳着脚骂,“王八蛋,今晚非要抓住你不可!”一群人又一阵风似的朝着黑影子消失的地方追去。</p><p class="ql-block"> 等众人追远了,土地庙里除了庄稼秸秆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一个黑衣人从土地庙的房顶“咚”地轻轻落地,原来黑衣人进了土地庙后,就顺着庙里的柱子向上爬,从房顶一个非常隐蔽的破洞里翻上房顶。</p><p class="ql-block"> 他轻轻地拍拍身上的尘土,冲着麻量他们的背影笑骂道:“去你大的蛋吧,抓你姥姥个活的,一群傻子!”然后把蒙在脸上的面巾摘掉塞进口袋里,快速地向东寨门奔去。</p><p class="ql-block"> 一辆毛驴车,早在麻量带队追出东寨门的时候,“哒哒哒”地直穿晾衣寨往西门而去。</p><p class="ql-block"> 黑衣人赶到西寨门,估计毛驴车已经走远,他刚坐下,就见另外一个黑衣人飘然而至。</p><p class="ql-block"> “海亮哥,车子过去了吗?”</p><p class="ql-block"> “早过去了,我们在这里再等一会儿,防止麻量回过神来带队再追过来。”</p><p class="ql-block"> “刚才听到寨里枪响,我很为你担心呢。”</p><p class="ql-block"> “那是张钰琪个小子开的枪,还好打在了石头上。”</p><p class="ql-block"> “你这招调虎离山计可真中!不愧是青年救国会的成员。”</p><p class="ql-block"> “小子,别乱学,得分情况使用。还多亏了你那把火放得及时。”</p><p class="ql-block"> “嗯嗯,海亮哥要多教教我啊。”</p><p class="ql-block"> 夜风习习,两个年轻人坐在路旁边的石头上静静地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听见寨里一会鸡飞狗跳,一会儿又安静下来,沉入黑暗的寂静中。</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起身,朝着叶县方向快速跑下去。</p><p class="ql-block"> 麻量窝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只能骂骂咧咧地和衣睡了一宿,第二天醒来,马上向黄半窑汇报昨晚的搜查过程,不过他略去了黑衣人一事儿。</p><p class="ql-block"> 黄半窑很不满意麻量的成果汇报,但又不敢向李秀卿师长汇报,上峰刚休假回来探亲,免得扫了人家的雅兴,而且,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质疑师长的判断,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从这一点分析来看,黄半窑还不算半窑烧透,还是有点头脑的。</p><p class="ql-block"> 张和是李家最大的佃户,生了四个人高马大的儿子,老大张钰琐,老二张钰瑶,老三张钰璞,老四张钰琪。张和由于儿子多,勤俭持家,积累了一定的家财,除了拥有自家购买的土地,又租种了李家的三十亩土地,又租种了南村大财主刘半山的几十亩土地,家里也雇了两个长工,一个是酿酒的师傅,一个是专门饲养牲畜的老师傅。</p><p class="ql-block"> 前三个儿子成长的时候,正是张家积累财富的阶段,所以三个门扇高的孩子虽然都长得很是俊朗,但没读过书。老四张钰琪小的时候,就搭了李本家的私塾,跟着老师学到了不少学问,打得一手好算盘和写得一手秀气的毛笔字。</p><p class="ql-block"> 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张和利用李家的这层关系,就托大财主李本,让他儿子李汉卿把张玉琐介绍到部队。李本告诉张和,小孩子没啥学问,得先磨练磨练,于是张钰琐就在李秀卿的部队当了个副连长。李秀卿回家的消息是张和家的老大提前捎信儿的。</p><p class="ql-block"> 李秀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父子也很难得团聚。</p><p class="ql-block"> 李本抽着水烟袋,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抽完,管家接过去,洗烟管换水,擦干净,放在丫鬟端着的托盘里收起来。管家又递过来一块儿温水湿过拧干的白毛巾,李本擦了一下脸,管家接过去,丫鬟又用托盘收下去清洗。</p><p class="ql-block"> 李本清了清嗓子,挥挥手让丫鬟们下去了,只留下了管家,然后他温和地看着儿子李秀卿说:“现在兵荒马乱,这个土匪来了,那个土匪又来了,这个部队走了,那个部队又来了,那个时候,无论哪个部队来,我们都捐款捐粮,不过是中国人打中国人,窝儿里闹,现在小日本又来了,闹得人心惶惶的。你和爹爹说说,他们真的那么可怕吗?是人头马面的妖魔吗?”</p><p class="ql-block"> 李秀卿尴尬地笑笑,他这个师长,还真的连日本鬼子的毛都没见到过,只好对父亲说:“那都是传闻,没那么可怕。”</p><p class="ql-block"> “听说这帮畜生年前在南京屠城,老少杀光,一个不留啊。”</p><p class="ql-block"> “这……”他不想加重父亲的心理负担,司令部已经通报过这份战报了,将士们义愤填膺,但上峰迟迟没有下达作战命令。</p><p class="ql-block"> “哦,我不该问这种军事机密,那总裁前些年打击乱党的政策还继续施行吗?”李本的目光停留在儿子的脸上。</p><p class="ql-block"> 此时此刻,李秀卿不想让父亲失望,思忖了半天才说:“爹啊,现在的中日战争打得很吃力,小日本在华北和华东的部队已经汇合,现在徐州正是吃紧的时候,几十万的将士正在殊死奋战。小日本很狡猾,一面和国军打阵地战,一方面有小股军队出击,占领小的县城,也就是前不久,山西和河南等地的城市相继沦陷。豫西博爱一地前几天被小日本占领,小日本在那里烧杀淫掠,更可怕的是他们把十八个大活人绑在一起,活活烧死。”李秀卿悲愤地说。</p><p class="ql-block"> “啥?”李本差一点惊得从太师椅上跌下来,管家手疾眼快,赶紧扶住了李本。</p><p class="ql-block"> “那就是说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李本坐正身子,惊魂未定地追问。</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们地处豫西,如果战事没什么转机,战争很快就到了家门口了。我这次回来就是看望您老人家一下,也许我们很快就要接到上战场的命令了。”李秀卿站起来向父亲“扑通”一声跪下了,“战场上子弹不长眼,也许儿子再也不能回来看您了。”</p><p class="ql-block"> 李本觉得自己的天突然塌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抱住儿子说:“天杀的小日本,作孽啊,那几十万国军都挡不住吗?”他带着哭腔问儿子。</p><p class="ql-block"> “儿子也不知道啊。”李秀卿心理上终于卸下了那一身黄皮子,此时的他,才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儿子一样,享受着父亲的爱抚。</p><p class="ql-block"> “起来!”李本突然猛地大喝了一声,“大丈夫上战场,就不害怕马革裹尸,就是真的见不着我了,那也是我李家的骄傲。为父亲自为你送灵。”</p><p class="ql-block"> 李秀卿擦擦眼泪站起身来,管家搀扶着李本重新坐回太师椅上。</p><p class="ql-block"> “至于和共党的关系,就上峰的指令是说,现在虽然是国共合作,但仍然是国民党的天下,那言外之意就很明显了,一山容不下二虎啊,爹爹缝事儿要三思而后行啊”李秀卿补充说。</p><p class="ql-block"> “哦。”李本听了儿子的话,精明的他听出了儿子的弦外之音。</p><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门房来报:“黄营长求见。”</p><p class="ql-block"> “去吧”李本温和地对儿子说。李秀卿转身来到前面院子。黄半窑已经直戳戳地立在院子中。</p><p class="ql-block"> “来来来,屋里坐。”李秀卿见到这倔驴,刚才的悲伤之情一下子就没了。</p><p class="ql-block"> 黄半窑进到屋里,一样地直戳戳站着,立正,大声喊:“报告!”</p><p class="ql-block"> 李秀卿伸手摘下黄半窑的帽子,轻轻地敲了几下他的脑袋说:“你呀,真是头倔驴,半窑的货色。”</p><p class="ql-block"> 黄半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p><p class="ql-block"> “那就站着说吧。”</p><p class="ql-block">“属下分派人去搜查那天您说的盐的事儿,麻量查了一个晚上没有任何收获。”</p><p class="ql-block"> “哦,那也许是我判断错误。”</p><p class="ql-block"> “不,师长判断的没错。”</p><p class="ql-block"> “是麻量那家伙搜查不力。”</p><p class="ql-block"> “嗯嗯,说说你的看法。”</p><p class="ql-block"> “师长,您就别难为我了,您知道我叫半窑啊。”李秀卿“嘿嘿”笑出了声,黄半窑又尴尬地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等一下!”李秀卿挥手制止了黄半窑的傻笑,愣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在晾衣寨当文书的是不是张钰琪?”他问。</p><p class="ql-block"> “是的,这小子识文断字,是个好帮手,可惜了在饭桶麻量的手下当差。”</p><p class="ql-block"> “哦——”李秀卿看着黄半窑。</p><p class="ql-block"> 这时,管家过来附在李秀卿的耳边说:“昨天,张和过来,放下了30块大洋做了贺礼,他儿子张钰琪的事儿,老爷子让您抽机会给活泛活泛。”</p><p class="ql-block"> “嗯嗯。”李秀卿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回复父亲,他老人家交代的事儿,我会尽力去办的。”管家弯着腰退回了后院,向李本汇报。</p><p class="ql-block"> 李秀卿沉吟了一下,他命令黄半窑:“通知张钰琪,明天到营部报到,我要亲自见一下他。”</p><p class="ql-block"> “是!”</p><p class="ql-block"> 张钰琪接到电话后,忐忑了一个晚上,他不知道是福是祸,当天晚上,他知会了一下连长麻量,连夜骑着自行车就回到了张家。</p><p class="ql-block"> 张和见四儿子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阖家吃了一顿难得的团圆饭。张和穿着粗布黑棉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两旁的四张椅子上分两边坐了张玉瑶、张玉璞和张钰琪,独独却了老大张玉琐。</p><p class="ql-block"> 彼此都互相寒暄了一些家常话,张钰琪早早睡下,第二天戎装前来见师长。只见他中高身材,虽是单眼皮小眼睛,但两眼里却是精明强干的精气神。张和看着四儿子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p><p class="ql-block"> 张钰琪步行到了营部,黄半窑也准时迎接到了李秀卿。</p><p class="ql-block"> 李秀卿见过小时候的张钰琪,没想到现在更加出落得一表人才。经过一番谈话后,李秀卿拍拍张钰琪的肩膀,高兴地说:“小伙子,不错,好好干,有前途!”</p><p class="ql-block"> 张钰琪赶紧站起身来,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是!”</p><p class="ql-block"> 李秀卿回身思考了一下说:“我命令!”</p><p class="ql-block"> 黄半窑和张钰琪赶紧起身,“啪”敬了个军礼。</p><p class="ql-block"> “鉴于当前战事局势,师部命令,提升张钰琪为连长,驻守晾衣寨,麻量调回营部。本任命由师部决定,待我回师部后签发。”李秀卿威严地命令道。</p><p class="ql-block"> “是,誓死为党国效命!谢谢师长!”张钰琪大声回答。</p><p class="ql-block"> “是,马上传达师部命令!”黄半窑大声回答。</p><p class="ql-block"> 张钰琪接到任命后,回到家里和父亲哥哥说了这份任命,张家真是喜从天降,出了一个副连长,又跳三级,出了一个连长。</p><p class="ql-block"> “老天有眼啊,张家祖上有德啊!”张和高兴得半天没有合上嘴。</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 (关注公众号 听我讲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