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特效药”，为什么在德国没人用？

绿屋

作者：李点点 小熏

我阳的那几天，每天都难受到怀疑人生：气喘如牛、困倦如狗、嗜睡如熊……每当骨缝疼到像开指，我就会想，如果手头有一盒能治新冠的特效药就好了！快点结束我的痛苦吧！

好不容易阳康了，打开新闻一看，Xbb新变种又来了。OMG，我可不想二次感染，再经历一遍那么痛苦的病程了！

我知道辉瑞有一款“新冠特效药”Paxlovid，但是国内查不到太多使用反馈，于是赶紧问了一下在德国的好朋友小熏。

我们在国内经历的全过程，小熏在德国也全都经历过，而且，都提前1年左右看到了结果。小熏又很擅长把专业文章变成通俗易懂的轻科普，每个新阶段，我听完她结合大数据讲“过来人经验”，心里都能踏实不少。她在我的漫画里出现过很多次，尤其我们回国后，很多德国相关的内容都是她帮我查找资料和确认的。

她不仅自己非常优秀，曾经在国内是国字头报社的编辑记者，后来去英国读了出版学硕士，现在在德国读出版学博士，对教育学和儿童心理学很有研究，并有了儿子布布。现在6岁的布布，已经在小熏的陪伴下阅读3000+书籍，并能用中英德三语自由切换！每次分享，小熏都会说她是用各种“玩”的形式教育儿子，也难怪，这就是她的专业嘛。

除了挖宝，小熏还很善于从国外的最新论文和新闻中提取、总结对国内读者有帮助的信息。这次幸好我提前向她咨询了Paxlovid的使用反馈，原来这种药和我想象中的区别很大。看完小熏写的轻科普，我就知道该不该提前囤药了。

短短一周多时间，新变种xbb又成了各版面的头条。

面对不同变种，二次感染的风险会增加，于是很多刚刚阳康的人又开始担心了。可能是之前吃了买不到退烧药的亏，新一轮抢药又占据了热搜榜首。

除了蒙脱石散以外，还有人四处搜罗其他“神药”。比如传说中的新冠“特效药”Paxlovid奈玛特韦/利托那韦（下文简称P药）

P药2022年2月25日起获得了欧盟有条件的批准，到今天在德国已经积攒快1年的用药经验了。我在瑞士这几天，微信上、公众号上有好几波人问我这种药。找我帮忙代购P药的也有不少，其中不乏开大价钱的人。

但这个忙，不管多亲的关系，或者给我多少钱我都帮不了。

首先Paxlovid在德国是处方药，属于政府报销药物，管制很严格，必须要有医生的正式处方（红处方）才能拿到。

其次，这个药有很高的使用门槛。我认识几个在德国当医生的朋友，他们彼此之间不认识，但是聊起P药，他们都说不会轻易给人开。原因还蛮复杂的。

国内管P药叫做“新冠特效药”，但其实吧，有些外文词翻译成中文以后，不能说翻译错误，但含义似乎发生了变化。说到“特效药”，有人以为它能预防新冠，有人以为它能治疗重症，有人以为它能适用于大部分人，甚至还有人说想给孩子买点……

上述这些其实都是误解。我采访了几位德国医生朋友，又在德国联邦药品和医疗设备研究所（BfArM）和RKI（德国卫生部下设的疾控机构）官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当你知道P药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作用和副作用，就能明白该不该买它了。

1. 这是一种什么药？

P药是由美国辉瑞公司研制的一款抗病毒药物，由奈玛特韦片和利托那韦片组合，也就是2种药打包生效。

奈玛特韦能够阻止病毒复制，而利托那韦能减少奈玛特韦代谢，从而提高奈玛特韦在血液中的浓度。

2. 应该什么时候吃？

与所有抗病毒药一样，P药需要在感染新冠的早期使用。最好是出现症状的第一天就开始服用，感染超过5天使用，就基本无效了。

因为P药的原理是药赶在新冠病毒在呼吸道中大量繁殖之前，就阻止体细胞复制病毒，从而降低人体内的病毒载量。

所以，P药无法预防新冠，也无法治疗拖成重症的病人，更无法治疗后遗症。它只能在感染最初的5天内，帮助有重症风险的人降低住院和死亡几率。但它具体适用的人门槛很高，并不能简简单单概括为老人，或者有基础病、慢性病、抵抗力低的人，后面我会详细写。

3. “特效”体现在哪里？

临床数据显示，P药能够将高风险患者的住院和死亡风险降低约88%。但是就算在正确的窗口期给正确的人群使用了P药，也不代表这一轮新冠感染就能马上被治好。美国总统拜登，和美国前传染病负责人福奇感染后都使用了P药，但是他们阳康后一周内也出现了复阳。

虽然复阳不会导致重症和死亡，但是也说明病人体内的新冠病毒并没有被完全杀死。所以，P药并不值得被神化，它就是一种普通的治疗药物而已。

4. 在德国的使用情况

从P药在欧盟获批后不久，德国联邦政府就订购了100万剂。但直到去年9月，因为太少医生开处方，只有46万份P药交付给药品批发商；到下个月，也就是 2023 年 2 月，将有 28万份P药用不完而过期。

我查德国联邦药品和医疗设备研究所官网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声明：辉瑞调整了P药的保质期，从1年延长到了18个月。

德国之前发愁的那批很快要过期的P药，又能有机会再多消耗消耗了。

5. 为什么德国医生不愿意开P药？

其实德国新冠患者对P药的兴趣也很大，有些高危人群会主动磨着家庭医生开处方。但为什么医生就是不愿意开呢？

我采访到的情况，和德国各新闻平台里报道的原因一致。

一是病人来就诊时，已经错过了服药窗口期（感染超过5天）

二是因为适合使用P药的人并没那么多。来自德国、以色列和香港的研究都表明，P药对65岁以上，并且有基础病（如肥胖、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等）的新冠患者有明显效果。但难搞的是，本身有基础病的人，日常用药很可能会和P药产生用药冲突。轻则产生不良反应，重则可能威胁生命。

所以就算是适用群体，也必须由医生来判断能不能使用P药，千万不能私自决定。国内的专家和学者也得出一样的结论。

至于低于65岁的人群，P药几乎无效。也就是说，无论是岁数还是身体情况不达标，服用P药属于白花钱。而且P药有副作用，包括腹泻、味觉改变、血压升高、肌肉疼痛等，对本身有肝病和肾病的人也会产生不良影响。这就属于白花钱+白受罪了。

除此之外，我在新闻上看到过相关报道，威斯巴登的一位医生计算出，他必须耗费45分钟，才能向一名符合用药条件的高危新冠患者解释清楚，哪些常用药必须因为服用P药而停止，或者被替换。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解释和评估，随意使用P药可能导致严重的不良后果。

6 什么人不可以服用它？

这是写在P药中文版说明书上的：

肾损伤患者

中度患者需遵医嘱减量使用；重度患者不应使用

重度肝损伤患者、育龄期妇女

治疗期间以及治疗结束后7天应避免怀孕

孕妇

只有母亲的潜在获益大于对胎儿的潜在风险时，才能使用

哺乳期妇女

治疗期间以及治疗结束后7天应停止哺乳

儿童

18 岁以下患者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尚未确定。

其他存在用药冲突的患者

P药和非常多的常用药冲突，多数患者不能自己判断，一定要咨询医生或药师。

乳糖不耐者

P药含乳糖，患有半乳糖不耐受、总乳糖酶缺乏或葡萄糖-半乳糖吸收不良等罕见遗传性疾病的患者应禁用。

写了这么多关于P药的资料，总结一下中心思想就是：处方药不要自己盲目买，更不要盲目服用；但是如果医生给开了，就一定要按医嘱，按时按量好好服用。

另外还想多说一句，如果有人是从海外代购的P药，我当然也不敢说这些药100%不对劲，不排除有些人胆子大来路子野，但是要提醒一句——药拿到手，至少得看好保质期。

德国（可能是欧洲大部分国家）标保质期的方式和中国不一样，比如下面这盒药上标了01/2023，指的是2023年1月过期，而不是这个月才生产。

所以，一定小心别买了过期药。当然最安全的方法，还是去找正规医院，经医生判断后开正规药物，这样才能把用药风险减到最低。

因为P药实在是和太多药有冲突了，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药学部发布了一个 Paxlovid 药物相互作用速查表。

担心药物冲突，又没办法立刻咨询医生的人可以用这个速查表检查一下自己服用P药的安全性。

不光是P药，所有药的“囤药”思路都是一样的：常用药可以适量常备，对“特效药”得留个心眼。乱囤药浪费钱又挤占他人资源，乱吃药后果可能比传染病还可怕。咱们要的是健康，保持理智，也是一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