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唐苑（33） 明代早期复刊《颜氏家训》颜如瓌版本稽考

长安南飞雁

原创作者：颜学联 西安

《中华善本百部经典再造》是2014年中华“藏书文化传播体系建设项目”的重点子项目，由蒋凤君先生策划，华宝斋富翰文化有限公司和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一部丛书。其中辑录《颜氏家训》全两册（北朝、北魏）颜之推撰著，明代正德十三年（1518），颜真卿第二十九世裔孙、苏州府同知，颜如瓌版本被列入百部经典，再造刊行推广给海内外读者。

一、安福颜如瓌生平及家训版本复全

据明代嘉靖年《安福南田颜氏家谱》记载：颜如瓌，吉州安福四都南田（今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横龙镇南田村）人，唐代鲁郡开国公颜真卿第二十九世裔孙。生于成化十年（1474），卒于嘉靖二十三年（1544）六月，享年七十岁。弘治十－年（1498）参加顺天乡试及四试为春官；正德六年（1511）任河南陕州知州；十一年（1516）迁苏州府同知；十五年（1520）升迁南京工部营缮司员外郎；嘉靖元年（1522），工部都水司郎中。《江南通志》卷六十四有录其疏浚吴淞江等事迹于册。另，《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之十九，记载其为官民本，造福黎民百姓，功绩历历可考。

颜如瓌，时任工部都水司郎中，嘉靖二年（1523）八月，水利事竣后回朝复命。次年，恐卷入世宗朱厚熜“大礼仪” 事件，违背皇室意向而获罪过，下诏狱，落职归乡。据《安福南田颜氏家谱》云：“以忤中贵获愆，下锦衣狱，落职归。”即：以不顺从皇朝有罪过，被下锦衣监狱，贬职回乡。此后隐居修学，终归仙游故里。似贤哲诗曰：“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之前，正德十三年（1518）冬，时任苏州府同知颜如瓌重刻刊行《颜氏家训》，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留下宝贵财富。唯当年遵父亲颜士英的遗嘱，历经辛劳遍访州郡学识及颜家族亲。从陕州到苏州，终求得南宋时期董正功《续颜氏家训》宋刻抄本，并与家藏宋残本相互校订而复刊。至今，海内外《颜氏家训》的社会版本已拓展多达150余种，最精典蓝本推崇为颜如瓌复全家训版。

颜如瓌《颜氏家训后序》文也对复刊有详尽的叙述记载。

如瑰龆年时，受小学于先君，习句读，至颜氏家训，请曰：“岂先世所遗？何不授全书？”先君笑曰：“童子能知问此，可教矣。此北齐黄门侍郎祖讳之推所着，世远书亡，家藏宋本，篇章断缺。吾每留意访求全本弗获；汝能读书成立，它日求诸好古积书之家，当必得之。”又曰：“侍郎祖五世生鲁国公讳真卿、常山太守讳杲卿，并以忠义大显于唐，世居金陵。鲁国五世生永新令讳诩，与弟招讨使讳翊，因家永新。招讨十二世生祖讳子文，又自永新徙居安福，流传至今。自吾去鲁国，盖二十七世，去侍郎，盖三十一世，具载家谱可考。此书苟得，其重刻之，以承先志，以贻子孙，毋忽！”如瑰谨识不敢忘。既而宦游南北，虽尝笃意访求，亦弗获。正德乙亥，自陕州转官姑苏，遍访始得宋董正工续本于都太仆玄敬，继得宋刻抄本于皇甫太守世庸，乃合先君所藏缺本，参互校订，而是训复完。因命工重刻以传，盖庶几少副先君遗志，而于颜氏之后，或有裨焉。序致篇曰：“非敢轨物范世也，业以整齐门内，提撕子孙。”如瑰仰述先君重刻之意，亦此意也。为颜氏子孙者，其尚慎行之哉！正德戊寅冬十月望日。如瑰谨识。

序文注释详见笔者另文：明代苏州府同知颜如瓌《颜氏家训后序》。

按《安福南田颜氏家谱》记载，嘉靖年间修纂家谱是由颜如瓌撰次；奉直大夫、工部营缮司员外郎，父亲颜士英偹辑；中顺大夫、湖广宝庆府知府，颜徳伦校正刊发。可见南田颜氏贤达，盛世尽修家乘成为当地流连佳话：一门三大夫，祖耀明门楣。

二、唐末颜氏家训建宁版本遗传纪事

史籍例举记录《颜氏家训》版本原由。宋代，嘉兴人沈揆，淳熙六年（1179）知台州军州事。以台州天台县谢氏本为底本，结合家藏闽本等其他本考校，沈跋云：“惟谢氏所校颇精善，自题以五代宫傅和凝本参定，而侧注旁出，类非取一家书。”由乡贡士州学正林宪等八人同校和监刊。谢景思参考五代及多种本参订。又称宋淳熙七年（1180）台州公库（官府仓库）本。宋至明、清本均以为蓝本。谢景思，谢伋(1099-1165年)，以字行景思，河南上蔡人。南宋政治家，官至太常少卿。

闽本又称“建本”，指福建建宁、建阳等地刻印的书籍。祝穆《方舆胜览》说：“建宁麻沙、崇化两坊产书，号为图书之府。”闽本的特点是：字体多是柳体，有的似徽宗瘦金书体，起落顿笔，结构方正，字画严谨不苟。《古今书刻》称:“福建建宁府刻《颜氏家训》”从中可知为官府渠道刻版。

建宁府：南宋绍兴三十二年 (1162) 以孝宗曾封为建王，升建州置。辖境相当今福建建瓯市以北的建溪流域及寿宁、周宁等县地。南唐保大四年（946），李璟率兵破建州后，改永宁为永安镇，次年改为永安场；中兴元年（958），升永安场为建宁县，属建州。

据考，在遗存江西梅洲《颜氏族谱》中有详细记载，颜真卿玄孙颜翊其长子颜俨：“进士授建宁令。世居沙田，子孙俱登科甲，显名当世。赏与张、谭三家合力助文信国公勤王。唐昭宗天祐二年生，宋太平兴国二年卒（905-977年），葬象形。”五代十国时南唐“建学馆于白鹿洞，置田供给诸生，以李善道为洞主，掌其教，号曰‘庐山国学’”。颜俨出生于晚唐，少年时随父亲颜翊生活及启蒙于庐山白鹿洞。从谱中记录年代推算，颜俨科举进士应在五代南吴及南唐间。遗憾的是在这个杂乱纷纷的时期，科举史料缺乏，颜氏家族屡经挫损。如谱录“勤王文信国公” 当是后世子孙南宋年间纪事，知宋末元初家族又经历洗劫。

另，详见《江西通志卷四十九》，宋代淳化三年（992）壬辰孙何榜进士颜严（俨）。多有谱牒误录，因年代不符，为永新颜家另人可查询。

经查考，《颜氏家训》版本沈跋曾云“五代宫傅”之言，宫傅释为“太子太傅”即作为太子的师傅。询查五代时曾担任过此职的名人贤达，文献史籍未多见记载，而且其教授太子之家训教材，颜氏版本更为不知所云。但是另觅，五代十国相应有哪些太子，则又一目了然。考史约录有五位：南唐元宗李璟（916-961年）、璟子李弘冀(?-959年)、及其后主李煜（937-978年）；前蜀王宗懿（892 -913年）、王宗衍（899-926年）；后蜀后主孟昶（919-965年）。探究史料，明显得知五位之中，仅有可能接受到《颜氏家训》教育的是南唐李璟。

翻阅志史，知颜俨父亲颜翊，晚唐及五代南唐时，为庐山白鹿洞主事。见《江西通志稿.星子人物列传》有录：“颜翊，少孤，笃志先业，善词翰，谨礼法，率子弟三十余人皆受经白鹿洞。三十余年，进修不辍，后从祀白鹿洞先贤祠。”史籍又记载，南唐李璟少年曾在白鹿洞读书学习，颜翊为指导老师，时称为“太子太傅”恰在此时，唯其莫属。

南唐昇元七年（943）李璟继位，保大三年（945）八月攻占建州（今福建建瓯），闽主王廷政出降，闽亡。南唐占有了原属闽国的大部分地区。保大九年，又派兵攻破潭州（今湖南长沙）。疆土遂“东暨衢婺，南及五岭，西至湖湘，北据长淮，凡三十余州，广袤数千里，尽为其所有，近代僭窃之地，最为强盛”。在李璟破建州后，中兴元年（958），升永安场为建宁县，委派老师颜翊其长子颜俨赴任建宁县令于此时。而后，颜俨携带祖传家藏《颜氏家训》本，以利所辖地方教化子民，所在建宁县遗留下珍贵颜氏版本，可谓家训传世原委，轶事掌故，尽情尽理。

尽览后世，家训事迹仍在颜氏后裔子孙中继续发扬光大。

颜俨生子二，长子颜珩居永新县芦溪；次子颜炳德传至颜真卿十一世裔孙颜子文，由吉州永新县沙田涉居安福县城铁冶巷。再传至第二十七代嫡孙，明代苏州府同知颜如瓌，求得南宋时董正功的《续颜氏家训》古刻抄本，与豫章颜氏家族中珍藏的宋代残本，相互校订于明代正德十三年（1518）冬还原复刊《颜氏家训》。《中国古籍总目》对颜如瓌《家训》明代刻二卷本列有著录，今珍藏干中国国家图书馆。

后续，明万历戊寅年（1578），湖南茶陵平原派，颜鲁公三十四代孙颜志邦《颜氏家训小跋》记，书于东海佐储公署。版本续以颜如瓌本为底本翻刻，程荣万历刻《汉魏丛书》本又以颜志邦本为底本再次翻刻，流传颇广。

明代成化（1465-1487）刊本，卷俱题为“建宁府通判庐陵罗春刊”。正史中无罗春的生平记载，亦无与刊刻《颜氏家训》的相关记载。庐陵罗春，与庐山白鹿洞主事颜翊、建宁县令颜俨、苏州府同知颜如瓌为同郡人氏。毋庸置疑，与颜氏家族中珍藏的《颜氏家训》无疑带有着千丝万缕之关联，因此，晚唐颜翊及五代颜俨《颜氏家训》版本的传世是为史事美谈。

钱穆先生指出:“六朝颜之推家法最正，相传最远。我颜氏忠义之家风，与家训俱存而不泯”。

2023年1月12日初稿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