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碎的往事

心平气和费佑义

离年越来越近了，越是临近过年，我的心情越沉重，越觉得有一种特别压抑的感觉，似一块石头压在心头。岁月匆匆，已快四十二个年头了，几乎年年如此！ 不是因为过年的忙碌而愁眉，更不是因为过年又增一岁而沮丧。而是在过年这天，曾有过一段极不寻常的经历。这段经历，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刻苦铭心的记忆。往事如云烟，它时时浮现在眼前，刺痛着我的心！ 虽是已过多年的陈年往事，想和别人说出来，总有一种遭人嘲笑的困惑，想讲出来，总怕别人说我是没事闲的，哪有为自己老婆“歌功颂德”的。不说心里特别压抑，为解除心里的压抑和困惑，今天我就放弃顾虑，斗胆倾诉出已憋多年的往事和愧疚！ l时间还得追溯到上个世纪的一九八一年二月三日（腊月二十九），那时我的家还在村里王金平哪住。那是过年的头一天，也是我女儿出生的头一天。天还没亮，我的妻子长秀就起床了，开始忙这忙那。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怀揣十月的宝宝即将要出生了，而且就在这一两天。她想争取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干完准备过年的所有事情，好让一家人踏踏实实地过一个愉快的新年！ 我的她是个干净利索，办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对过年该准备的，该收拾的，该需要买的，自己挪动着怀揣十月的身躯，样样准备齐全，就差炖鱼炖肉了！ 那天吃完了早饭，收拾好碗筷，她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操持炖鱼炖肉了，忙到大约上午九点多钟，自己感觉出现了隐隐约约规律性下腹部疼痛。并且疼的越来越频繁。 稍懂医学知识的人都知道：临产快到的产妇，出现了这种规律性下腹痛，是宫缩的开始，是怀揣十月的宝宝即将降生的前兆，而且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十五个小时！ 我和她都明白，这个时候应该注意卧床休息，不能再继续干活了。我关切地劝她：“肉别炖了，上炕歇着，我找别人来帮忙”。她摇摇头说：“大过年的，都挺忙，尽量不麻烦别人，我这不还没事吗，自己炖吧”！她拒绝了我的劝说，忍着阵阵疼痛，一刻不停的坚持继续干了下去。 我当时是一名“赤脚医生”，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在家的时间很少，白天几乎总是在外出诊看病，很少干家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处处都是她自己干，结婚几十年，这已是习以为常了！ 众所周知，女人分娩，如过“鬼门关”，是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我本想今天不出诊了，在家尽我的全部力量，精心照顾她，守护她，让她休息，替她干活。可一会的功夫，来了几位找我出诊看病的乡亲，并且都很着急。妻子看到我左右为难的样子说：“去吧，我没事呢”。 就这样，两全其美的打算还是洛空了，在外出诊看病，整整忙碌了一天，出去时间长了，有时不放心，不踏实，就回家看看妻子。她见我不放心的一趟趟跑回家来，总是说：“回来干啥，不要为我分心，不用惦记我，别把病给别人看错了，我这不挺好吗”！ 其实，我早已看出她是在默默忍受着阵阵疼痛，坚持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两鬓早已流下了疼痛的汗水！就这样，她从早晨一直忙到天黑，炖肉、炖鸡、炖鱼……晚饭后，经过一天的辛勤付出，终于一切就绪，同时，她也累倒了！ 等我晚上出诊回来，只见她无力的躺在炕上，随着频繁加剧的疼痛，她一会坐起来，一会又躺下，疼痛促使她坐卧不安！ 她看到我回来了，望望窗外漆黑的夜空问：“这回不走了吧”？我看着她交瘁，期待我不再走了的目光，很干脆的回答：“不走了，一直陪着你，哪也不去了！一会我就去找村里接生的费子平大夫（那时大多数都是找女“赤脚医生”接生），让她早点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赶紧开门，进来的是本村的电工林容福。只见他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佑义你快去我家，我老妹生气喝“卤水”了，喝了足有一碗，刚喝的，你快去吧，大过年的想法救救她…… 这突如其来的急诊，让我感觉好似五雷轰顶，天塌地陷，瞬间不知所措！渴望在家陪伴妻子的愿望，即将化为泡影！怎么办，我的她即将临产，迫在眉睫，身边不能没人了。林容福的妹妹“卤水”中毒，如不及时抢救，面临死亡！ 当时我想：妻子已经这样了，孩子随时都有可能降生，身边一会儿也不能离人。说什么这个时候也不能再离开她出诊了，于是，我便难以为情地和林荣福说：“大哥，你看你弟妹已经这样了，我……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妻子强忍着痛苦打断我的话说：“别管我，快去大哥家，救命要紧，想着速去速回”！ 听到妻子在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能说出这种令人感动的话来，我的心碎了！没想到我的她自己就要临产，还不顾个人安危，还一心为他人着想，这种做法，是我想像不到的。这种高尚情操，是一般人难已做到的！ 我深情关切的望了望令人心疼的妻子，又看看心急火燎的林容福。听了她毅然叫我出诊救人的决定，我流下了眼泪！忧心忡忡、依依难舍的离开了家、离开了她去了林容福家！临去时，顺便招呼了我的同行费友连。 到了林荣福家，看到他的妹妹已经危在旦夕，立即全力投入抢救，一切都抛之脑后。还好，由于抢救方法得当及时，经过洗胃，使用较强的催吐药——去水鸣非，辅以强心剂、呼吸兴奋剂；及时输液排毒，一小时左右，病人竟奇迹般地转危为安了！当我起身准备回家时，看看时钟，已是午夜十一点多了！ 我在回家的途中，走到半路王珍家的房旁，正在为成功抢救一位喝“卤水”的病入而感到兴奋时，在漆黑的夜色中，我的前方忽然传来喊叫我的急促声：“是她三叔吗？你怎么还在这呢？快回去，她三婶快要“生”了，是她知道你在林荣福家，让我来招呼你的”！ 我一听是大嫂的声音，这才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即将临产的妻子呢！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怎么还给忘了！临从家出来，她还再三嘱咐我速去领速回！ 如果我没忘，心里一直装着她，就可以病人脱离危险后，把别的辅助治疗交给同行费友连，我就能提前早回来一会儿守护她，找接生的大夫。可惜我没做到，使她急需的宝贵时间让我给耽误了。我当时立刻感到很自责，很对不起她！ 我的她从不爱在别人面前诉说困难，不到万不得已，从不麻烦别人，几十年如一日，始终这样，这是她做人的强项。她和她的母亲同住一村，婆婆住在隔壁，大嫂住在对屋，自己已经到这个地步，也没忍心招呼她们来陪伴，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这才喊醒了对屋的大嫂！ 我和大嫂快步流星赶回家中，看到她艰难的跪在炕上，满脸是汗，痛苦的呻吟着！她看见我回来了，没有责怪我一句，没有埋怨我一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只是用微弱的声音和我说：“快，快去找大夫！” 本村的“女赤脚医生”费子平离我家很近，招呼她一会就到了。她做了初步检查怕是难产不敢接，让我赶紧去接韩家哨的王淑怀大夫。孩子即将出生，刻不容缓，我赶紧骑上自行车，去二里以外的韩家哨请来了王大夫。 王大夫急匆匆赶到，她一看现状，立即投入接生抢救。边接嘴里边唠叨说：“怎么不早找我呢，已经这样了，你看，胎头已经娩出，脐带绕颈，这多危险啊，我如果再晚来一会，恐怕孩子太人都……你也太不负责任了”！我默默无言，不知该怎样回答王大夫！ 伴随着孩子的第一声啼哭，王大夫换了语气又高兴的说：“快看那，是个白胖水灵的大千金”！我高兴的看看孩子，又看看她，大人孩子都安然无恙，随后和她说：“快看看咱们的大闺女，挺干净的”！ 她无力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无力的合上双眼，折腾了一天一夜，熬过了鬼门关，她太累了，我抬头看看时钟，已快午夜一点了！ 天亮了，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过年了，家家洋溢着新年快乐的喜庆气氛，而我家可就截然不同了。都怨我，因找王大夫找晚了，她来的着急，仓促，产包忘记消毒，因而导致尿路感染，引起尿㶆留， 她十几个小时小便排不出来。需要导尿。过年了都挺忙，不好找大夫，一直到中午吃年饭的时候，才把葛庄的刘丽珍大夫请来，把尿导了出来，解除了膀胱崩裂、危及生命的后患！至此，总算平稳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她，拖着疲倦的身体终于进入了梦乡………谢谢 再有几天又要过年了，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即将过去四十二个年头。往事不堪回首，现在一想起来，总觉得对不起k她，内心深感愧疚！因为在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最需要丈夫陪伴的时候，我却没做到。没尽到做为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和担当！ 也许是那个特殊的年代，赶上特殊的时间，遇上特殊的病人、才酿成如此结局，也许是……不想了，无论什么原因，现已付诸东流，悔之晚矣！这件往事，在我最亲最近的妻子面前，留给我的只能是终身的遗憾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