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窗外有雨

禾下土

临摹完启功的“阳春烟景”，觉得在这“冰上走”的三九之天，写这四个字有点儿违和，正要涂掉，却听到窗棂叮咚，灭了灯拉开窗帘，咦，真的下雨了，还不小。

该下雪的时节下雨，就像该睡觉的时候吃饭，身心都不自在。更不自在的是，按照常规，寒假期间，我可以去上海跟老婆孩子孙女汇合，准备过年了，可是，疫情改变了这一切。

防疫放开以后，我便被困在家中，没了聚会，不敢乱逛，甚至阳历年都没敢去看丈母娘，路上，村里，楼上，到处都是“小阳人”。虽然身体至今没有阳，心理上其实早就阳了。虽然没有嗓子像刀片割过，满脑子时刻被恐惧烧灼着。开打第四针加强疫苗后，我一直不敢去，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因为老妈在我家，老妈严重的肺心症，让我谈新冠而色变，听说那里人头攒动，我不敢涉险。

即使躲在家中，也不敢多看朋友圈里的关于医院里老人扎堆的视频，一看心里一抽搐。安然看电视的老妈既不懂什么是奥密克戎，也不知道医院那么多老人在挣扎，可是我懂啊，我知道啊，所以我害怕。下楼，只能根据走姿身形判断口罩后面是谁。遇上熟人，警告我说“我阳了，离我远点儿”，我心里咯噔一下。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了，禁不住走到窗前，灭了灯，雨声就变成了雨线，特别是一道车灯照过来，齐刷刷的雨丝急匆匆撞向路面，溅起小小的雨花。车灯光一拐弯，雨线又变成了雨声。家里没有病人，你不知道新冠病毒的狡诈；有了病人，方知再清淡的饭菜都是香的。

又一道车灯光过来，路面上已经有了水流的模样，冲走了什么我是看不清的，但我多么希望能带走疫情，留下我们的脚印，今天一整天我都没出门。

没有出门的我都做了什么事儿呢？每天最惬意的两件事，一是看老妈津津有味地吃着我做的饭菜，煞有介事地欣赏着看了一百遍的京剧越剧黄梅戏。二是跟老婆孙女视频。去年的今日，我已经在上海，等待天使的到来。今年的今日，孙女俊美可爱的笑脸能融化我的所有的不快乐，牙牙学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乃至一回眸，都像一缕阳光，偶尔蹦出的“爷爷”足够让我心花怒放。疫情让我忍受着不能伸手抱住孙女的渴望，感谢互联网时代，让我们这些不能在身边含饴弄孙的人有了些微慰藉。

雨声越来越清晰，不是因为雨大了，而是人们渐渐进入了梦乡，键盘前的我了无睡意，孙女睡了吗？梦中是否把鲜红的大苹果递到我面前？辛苦了一天的姥姥好好休息一下吧。

“尽管这世界给我满身的伤，我依然要赞美太阳。”每当听刀郎的《就是现在》，眼里总是满含泪水，因为我们的生命真的不容易，我们的生活需要乐观，需要坚强。

盼来的虽然不是纯真的雪，这从天而降的雨，其实就是搓成线的雪，依然爱你很深沉，“阳春烟景”不会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