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山：树道和人踪

清溪古渡

塔山：树道和人踪

文/荣祥

常山一中老校园，坐落在县城中心的塔山上。

这里有一座文笔峰，简称文峰；这里有座塔，就叫文峰塔。

塔山老校园，树多，路幽，坡陡，岭长。

坡头长树，岭上拥树，树林里藏着路，曲曲折折石子道两边全都是树。

这里的树，不是清一色的松树，或者竹林，不是矫揉造作的景观树，或者磕磕绊绊的荆棘丛莽，而是千万种树，各种各样的树，每一种树都长成树的模样。

譬如，满坡的深树林，疏疏密密，高高矮矮，浓浓淡淡，光线从树枝叶间折射下来，投在路上是明明暗暗、斑驳交错的图案。树的枝丫上松鼠跳跃，喜鹊从高高的巢里飞出，啄木鸟发出拓拓的声响，林间草地长出五颜六色的蘑菇，软软松针上野兔逃逸，而野猫踮着猫步，从后面紧紧跟上……

　　譬如，路两边的树，有的伸向苍天，有的俯视大地，有的傲然挺立，有的风姿绰约，有的高举飘扬，有的飒飒抖动，迎风吟唱。春发夏长，秋落冬收，每一棵树都在绽放生命，都在吮吸自然的灵气。想必，走过树下的林荫道，不能不悟出人生道理：树犹如此，人当如树，长出树的姿态和风骨，切莫错过自己的风景，趁着韶华多努力。塔山学子多灵秀，该是树的感召和滋养、树的启迪和示范吧。

　　譬如，在南操场上，生长着一棵粗壮的歪脖子梧桐树。夏日烈日当头，学生挥汗如雨上体育课，这棵大树遮阴半个操场，给学生带来多少凉爽、惬意和美好回忆。记得有一回，体育课上，学生跟着老师做动作，突然，莎啦啦下起一阵大雨。黄斌校长路过看见，忙把学生拢进树底，躲避风雨。黄校长对任课老师嗔怪道：可不能让学生淋了雨。

　　我担任班主任，教室在塔边平地的西头。弯弯曲曲的路道从教室底下绕过去，又从南操场另一头绕上来，正好满满的一圈。忙完功课，沿着操场边上这条路，我会让学生跑上一圈。路在林间起伏，人在树荫里闪动，一幅人与自然的和谐图。我知道，唯有稳健的脚步和刚毅的意志，才能迈向人生更远的路。我鼓励学生加油啊！当时，余洁雅、何孜欣、樊牡丹等学生还是小个子女生。她们毫不示弱，坚持到底。余洁雅毕业于北师大，樊牡丹现在是很优秀的老师。他们应该不会忘记陪伴他们一起成长的塔山上的树和路。

　　在塔山老校园里，主道有两条：跨过塔山的南北台阶路和东西走向的平地水泥路。

地势升高，台阶沿坡而筑，拾级而上，台阶路从初中部的房子底下穿过。这里有一个门洞。晴朗清晨，太阳光线从门洞南边斜照过来。门洞里一半照着阳光，一半不见阳光，在地面上画出闪耀金光的南北分界线。门洞里的绝妙风景，该是留给塔山学子美好的记忆。

几十级台阶，学生饶有兴趣的跳上跳下。跳到台阶一半，体力不支，气喘吁吁。这个时候，往上眺望，狠狠劲，继续努力跳，就跳到台阶最高处。望而却步，泄气了，就前功尽弃了。一个有感悟的聪明学生写了一篇名之“中间层”的小说，道尽上可进、下可退的“中间层”学生艰辛、尴尬、苦楚。这篇小说一经发表，引起社会对“中间层”学生广泛关注，催生了“中间层”教育思想和教学理念横空出世，其意义在于，对教育观念深刻转变和促使每一个学生健康快乐成长，影响深远。

　　系学生之所念，就是一个学校的努力之路，这是常山一中办学理念。

常山一中，浙江省80所重点中学之一，前瞻后观，充其量处于重点高中的“中间层”，甚至稍后。然而，这所基础薄弱的山区重点高中，一直没有放弃自身的努力，一直往前冲，一直往高处冲。2021年，常山一中跻身浙江省现代化学校行列（衢州市仅两所，与江山中学同时评下）。22年之后，常山一中再圆“清北梦”。

　　另一条主道便是通向老师宿舍的平地水泥路。

这条道上，一边斜坡，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即使雨雪天气，路上清清爽爽，穿鞋不沾泥尘；另一边，矮墙之外，居高临下，全城屋舍，尽收眼底，颇有行走塔山、过眼烟云、超凡脱俗之感。早上，脚步匆匆，从这里走过的老师，或提篮买菜，或拎壶打水，或追着小孩去上学，他们可是学问深厚的耆宿。夜深人静，送走教室夜读最后一个学生，关掉办公室最后一盏灯，塔山的老师踩着月色，披着山风，拖了一身疲惫，从悄无声息的道上走过，他们真个是德高望重的鸿儒。塔山树木静穆肃立，宿鸟停止聒噪，它们应该是向塔山老师致敬吧。

　　在塔山，不怕找不到路，树会指向路，路在召唤树。

建于50年代的老图书馆，立于塔山之巅，青瓦，灰砖，红色门窗，很洋气的苏派风格。通向图书馆的路呈辐射状，由山麓的不同方向伸向山顶。这些路由学生上图书馆踩出。塔山并不拒绝这些并无规则的路，只要学生就近方便，听君尊便。我仔细看过这里的路，小路，宽路，直路，弯路，有脚窝窝连成一线洞状的，有雨水冲刷扭成麻绳状的。路与树的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疏疏密密，相映成趣，浑然一体。让每一个人选择适合自己的路，让每一个学生有路可走，殊途同归，路的尽头就是求知的殿堂——老校园有何等的胸怀和气魄！

一次集会，地点在南操场。师生队伍排好，主席台上正有领导点名查到，而我刚从教室出来，眼看就要迟到，这对初来乍到新老师的我，多么难堪。在慌乱之际，我突然发现，下到操场去，伏在树丛里有一条近道，我连蹦带跑，进到操场，谢天谢地，没有迟到。

这份惊喜至今留在脑子里，让我感动，让我感慨，让我对塔山感恩。

是啊，在塔山老校园，树护着路，路走着人，谁知道塔山有多少树，谁知道塔山有多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