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写《赤壁赋》时,苏轼正处于他一生多次贬官生涯之初: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中一些不利于百姓的措施而贬官黄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以往的游记散文,大多以纪游写景或于纪游中借景抒情为主,而东坡的不少散文,却开创了一种新的写法。在这些中,作者并不着意写景,而是以阐明哲理,发表议论为主。借题发挥,借景立论的独特风貌贯串于字里行间。《赤壁赋》就是这种新型游记的一篇代表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也就是苏轼谪居黄州的第三年初秋,他与朋友驾一叶小舟,来到黄冈赤壁下的长江中赏月游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苏子与客泛舟赤壁,清风徐来,江面平阔,明月高悬,水光接天,苏子与客饮酒歌咏,在广阔的江天任意飘荡,这是何等的惬意闲适轻松自在!白露弥漫间,仿若置身仙境,自有一种遗世独立飘飘欲仙的畅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然则,这样的畅然只是一时,内心的怅然却时时袭来。如王羲之《兰亭集序》所言:“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可见,客之悲源于“吾生之须臾”“知不可乎骤得”!孟德之诗犹闻,孟德之事犹见,孟德之风犹存,但是,孟德之人,终归化为历史的尘埃,已难觅踪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古人的这些感触,大同小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如曹孟德这样的英雄人物尚且化为尘土,更何况如你我这样的目前只能飘荡于江海暂得于己的无甚功名之辈呢你我只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天地之蜉蝣。生命是如此短暂,生命是如此渺小,那种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自在闲适终归是不可多得更无法永存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王羲之等人的兰亭盛会,众人曲觞流水畅叙幽情,快然自足之余,也感慨系之,不由得伤怀生命之无常。苏子与客泛游赤壁所生发的情怀,与王羲之等人的感怀颇为相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从深层而言,这种对生命的感怀对美好的眷恋,归根结底是源于现实生活的某些不如意。譬如苏轼,感叹生命的短暂,不也是感叹有生之年仕途失意建树不多理想难以实现吗不也正是“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的另一种诠释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主客对答是赋体中传统的表现手法,主与客都是作者一人的化身。在这篇赋里,客的观点和感情是苏轼的日常的感受和苦恼,而主人苏子所抒发的则是他超脱地俯察人与宇宙之后的哲学的领悟。前者沉郁,后者达观;前者充满人事沧桑与吾生有涯的感慨,后者则表现了诗人与大自然合而为一的心灵净化的境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但这种意蕴都不是藉抽象的灰色的言语表述,而是诉之于月下江游的眼前景物和由景物所引起的感触,因此才有强烈的感染力和渗透力。一方是由月夜江上想起曹操的诗句,由诗句联想起曹操兵下江南、横槊赋诗的英雄气概,进而产生了“千古风流人物”不免“浪淘尽”,空留山川遗迹的感慨,转而抱恨于人生须臾,江山无穷,登仙乏术的无可奈何;一方则顺手以眼前的江水与山月作比,以水的逝去而又长流、月的盈亏而又永生的现象,阐发变与不变、瞬间与永恒的关系,归结到人生应投入大化,方能超脱无谓的苦恼。这两方面的感情,包括人生苦闷和物我参透,当然都是苏轼在贬谪生活中的烦恼以及要求摆脱烦恼的旷达态度的表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赤壁赋》通篇以景来贯串,"风"和"月"是主景,"山"和"水"辅之,全文紧扣风、月来展开描写与议论。以风、月之景开卷,又于文中反复再现风、月形象。歌中的"击空明兮泝流光"则是由景入论的转折。客的伤感起于曹操的"月明星稀",终于"抱明月而长终"、"托遗响于悲风"的悲哀,仍然不离"风"、"月"二字。苏子的对答,亦从清风、明月入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景物的连贯,不仅在结构上使全文俨然一体,精湛缜密,而且还沟通了全篇的感情脉络,起伏变化。起始时写景,是作者旷达、乐观情状的外观;"扣舷而歌之"则是因"空明"、"流光"之景而生,由"乐甚"向"愀然"的过渡;客人寄悲哀于风月,情绪转入低沉消极;最后仍是从眼前的明月、清风引出对万物变异、人生哲理的议论,从而消释了心中的感伤。景物的反复穿插,丝毫没有给人以重复拖沓的感觉,反而在表现人物悲与喜的消长的同时再现了作者矛盾心理的变化过程,最终达到了全文诗情画意与议论理趣的完美统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之所以说《赤壁赋》是苏轼散文的代表作,是因为这篇几乎包揽了苏文的主要风格特点。宋元明清以来,不少文人纷纷指出,苏文的风格是"如潮"、是"博",也有的说是"汗漫",是"畅达",是"一泻千里、纯以气胜",确实都很有道理,但又都不够全面、确切。从《赤壁赋》来看,苏文的风格乃是一种自由豪放,恣肆雄健的阳刚之美。</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