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第一朵迎春便悄然开放。 在鄂西南长阳县我家乡的大山里,人们管那么一种在正月还没有长叶就打了毛茸茸的花苞的树叫迎春花,有的地方人们叫它望春花,药名即书名又叫辛夷。那个毛茸茸的如大狼毫笔头的花苞是可以入药的。中医认为,辛夷花性味辛、温,入肺、胃经,有散风寒、通鼻窍之功,本品辛香温散,质轻气薄,尤长于走肺经而开郁通窍,为治鼻渊或各种原因引起的头痛鼻塞等病症的要药。《本草纲目》言“辛夷之辛温,走气而入肺,能助胃中清阳上行,所以能温中,去面目鼻之病” 记得小时候在家乡,辛夷迎春花是仅次于七叶一枝花、野天麻、五贝子等药材价值较高的中药。也是常年采山货的父亲一年中最开始采的一种药材。家乡的正月,春寒料峭,阴冷潮湿,背阴的山坡还有斑驳的残雪。吃过早饭,父亲便背着一个大大的挎包出发了,天快要黑的时分,父亲一身湿透一脚沾满黑泥地回来了。母亲就会跑过去接过父亲被迎春花苞涨得满满得大挎包,笑着说,今天收获还蛮大呢。父亲就会很满足地座到椅子上,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饭菜,边吃边说,今天搞辛苦了,你跟我倒一口酒嘛。 母亲把父亲采回来的迎春花苞子放在木甑里蒸过,然后把它烘干,拿到供销社里卖掉就凑齐了我们兄妹几人春季的学费。父亲摘的迎春花苞多或供销社收购价高时,我们还会喜出望外地穿上久盼的新衣。 父亲的成就感感染了我,在六岁多的时候,我就在家乡的山岗山岭上寻挖了很多的野天麻,还卖了好几块钱,我就用它买了本子和墨水。老师表扬了我,母亲也表扬了我,同学羡慕我,这让我比学习得了第一名更有成就感,更感到骄傲。第二年一开春,迎春花打苞的时候,我也要去采摘迎春花。父亲坚决不让。我让父亲说出理由,父亲说你还小,迎春花树不好爬。我说我爬树像猴子,比爹还快些。父亲说快些也不行,你大些了就明白了。 这样过了很多年,父亲一直只让我寻寻野天麻,挖挖七叶一支花,打打树比较低矮的五倍子。对于长得比较高大的辛夷迎春花树,父亲是坚决不让我上的。 后来我知道,那辛夷花树不但很高大,而且很脆,树枝极易折断,树顶的枝枝上花苞又结得最密最大,父亲就是怕我们上了树就忘了形,怕我们不顾一切地爬到树顶的枝枝上摔下来。明白了父亲的不让我们上辛夷花树的用心,也知道了父亲采摘辛夷花的艰辛,更知道了属于那个年代的父爱——贫穷而简单! 一九八七年的初春,家乡那年的辛夷花苞结得又大又密,父亲采摘的辛夷花卖了一千多块钱。呵呵,这在我们当时那贫寒的家是第一次一下看到这么多钱哦。可惜一家人的高兴劲还没有缓过来,正在读高一的我病了,县里的医生说他们治不了,并介绍父亲说这种病要上荆州市人民医院。 父亲带着我来了荆州。经过荆州人民医院的专家诊断,说要住院一个月左右。为了节约开支,父亲决定去找我表叔。 我表叔住在荆州古城北门外,离人民医院不远。来到表叔的家,表叔很热情。他对父亲说,你不着急,生活没得问题,差钱我也可以想办法。趁还没有入院,我带你们先在荆州玩玩。荆州古城墙的垛子上开了一种我家乡遍地都是的叫岩磊子花的黄花。表叔说那儿的人们管这种的黄花叫迎春花。那时少不经事的我心里就有点愤愤不平,心里想,就这几点小小黄花就配叫迎春花吗。但我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问表叔,为什么长阳和荆州相隔不过几百里,这叫迎春花的树咋就不相同了呢。表叔说,我知道上面(荆州人管枝江以上的地方都叫上面)叫迎春花是辛夷花,但在这里我好象还没有发现有辛夷花树呢。 经过治疗,我得以康复出院。不仅花光了那年父亲摘辛夷花卖得钱,还另外借了很多钱。父亲说,是辛夷花救了你的一条命。 在住院的时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春天来临的时候,阳光普照,大地回暖,生气勃勃,万物争先。人们把当地开春后最先看到的那一种花就叫迎春花。辛夷花在我的家乡是最先开放的,家乡的人们就叫她迎春花。辛夷花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所以没有辛夷花的地方把我们这里几乎没有人叫得出来名岩磊子花叫作迎春花,因为在那里,这种花是开的最早的。 有辛夷花的地方少,有岩磊子花的地方多,因而叫岩磊子花为迎春花的地方多,管辛夷花的为迎春花的地方少。所以在很多人眼里,迎春花就是那种黄色的小花,而不是我家乡开得更早花色白里透着淡红的大朵大朵的辛夷花。 现在,经济条件好了,家乡的人们都不用采摘辛夷花苞卖钱了。每年一开春,辛夷花便一簇簇地开在家乡满山遍野,在还是一片落了叶的林中,显得是那么的耀眼。不管有的地方叫别的花为迎春花,不管别的地方叫辛夷花为望春花,也不管现在辛夷花开得是一团锦绣,在我的心中最美的,而是那时候,因父辈们采摘花苞后一棵树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朵辛夷花。她们孤独地开在家乡初春寒冷的山野,鲜艳而不媚俗,高贵但又实用——她是我心中永远的迎春花。 圈圈辑后感录
望春迎春皆辛夷,春初伴雪苞如笔。
严父采摘涉险崖,慈母蒸晒裁新衣。
娇艳未开救命草,枝头孤放最靓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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