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

老莲子

絮絮叨叨

作者： 光淀



老伴并不太老，不知为什么，总是叨叨。那车轱辘话说的，车轮滚滚，让人心烦。不想听，也不必抬杠，窗外春光明媚，出去走走。

雄安这地方，好就好在处处是风景，新绿相伴芬芳，尽是赏心悦目。不经意，眯了眼，这才注意到，炽烈的阳光下，飞絮弥漫。抬头，飘飞满天；低头，地上一片；平视，半空打转。揉揉眼，我想所谓的春色，也应该包括这些烦人的飞絮吧。

你从哪里来？飞絮。

有人说，杨树所生，有人说，柳树所生。那么，眯我眼的，到底是杨絮还是柳絮呢？不得而知。想不清的事，有时不必多想，越想越想不清楚，反正杨、柳脱不了干系。即使弄清了它是谁生的，难道还能“叫家长”不成。眼越揉越痒，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不能“叫家长”，那就找到它们家去，看个究竟。于是，散步便有了去向。

城北有条河，叫大渠沟，两岸净是杨、柳树，那可能是飞絮的老家。

一路上，飞絮飘飘，不得不眯起眼，满眼春色，只能享受“半眼”。不爽，让我想起老伴的叨叨，居然与飞絮有“异曲同工之烦”。说来就来，铺天盖地，大事叨叨，小事叨叨，有事叨叨，没事也叨叨，没完没了。这日子过的，出门飞絮纠缠，在家光听叨叨，莫非他们是烦人的组合，叫“絮絮叨叨”。

忽然，一朵飞絮悠然而至，白的圣洁，即将落地时，似乎不甘心坠入尘埃，在我眼前华丽转身，变化了造型，如祥云般腾空而起，飞向了远方。变幻莫测，如此神奇，瞩目许久，把我带进了妙趣横生的童话世界。

飞絮满天，看似混乱，懂了，方知乱中有序。那有意或无意的飘浮不定，恍若世间命运各异的众生。零散的，在飞翔中寻觅，有缘的一见钟情，牵手齐飞，无缘的擦肩而过，对面不相识。有的累了，落地成堆，抱团取暖；有的守身如玉，不染凡尘，挂在树上，驻足花草间；有的求一份清凉，落入河中，引得鱼儿嬉戏争抢。风乍起，又是一番奔波，上下翻飞，如乱云飞渡。稍作平静，嫦娥在奔月、仙女在下凡。有纠缠不清的、悲欢离合的、难舍难分的、牵牵挂挂的、情深深意绵绵的，也有一刀两断，各奔东西的。

瞩目，久了，便生成为解读，看明白了，似乎就有了亲近感。有些烦恼，唯有静心才能看出端倪，方可平心气和。有些打扰，出于自然，无法改变，不如看做解闷的情趣，能包容则包容，不能包容则回避。不能包容也不能回避的，得承认现实，从容应对。所谓境界，无非是以旁观者清的心态审视其根源和必然，校正、解脱自己认知上的误区和无奈。

此时，天高不再任鸟飞。领空被占，鸟儿肆无忌惮的浪漫，不得不有所顾忌，也许自知飞不出这白絮的笼罩。偶尔有麻雀谨慎飞过，一窜一窜的，精明的在飞行中调整、选择、回避。或许灰鸽子不服，在路边啄着散乱的白絮，因拿捏不住而扇动翅膀，试图驱赶。几朵白絮在混乱中腾空后，招来更多飞絮对灰鸽子的围攻，它不得不悄然退怯。听到啄木鸟扣树的声音时，我走到了大渠沟南岸。

呀！阳春白雪。树林里飘飘洒洒，大雪纷飞，地上白雪皑皑。参天的杨树昂首挺胸，树叶哗哗作响，终于找到它们的“家长”了。我揉揉眼，告诉它们，杨絮作孽，讨个说法。杨树只顾装腔作势，似乎说，管不了这些的调皮的“毛孩子”。

突然，地上呼呼地燃烧起来，感情杨絮这东西着了如同硫磺焰硝，一道火龙在树下乱窜。我正担心时，瞬间熄灭，毫无痕迹。不远处一个穿黄马甲的清洁工，正得意地抽着烟。杨树无动于衷，继续畅快淋漓地放飞着杨絮，似乎随风散去的是它的烦心和郁闷。旋风至，卷起千堆雪飘，漫无边际。

手机响，老伴叨叨说，洗衣机里全是白毛。我说，外边更多，春天无处不飞花吗！她说，别废话了！以后，把兜里的餐巾纸掏出来，好不好！晾衣服才发现，白洗了·······

后来才知道，飞絮是杨、柳树的花，是发情的种子，能飞絮的定是雌树。再看飞絮，亲切可爱，那情谊绵绵的起落，承载的是生命的延续。我想，如此声势浩大，定有对冬雪的思念和对白云的向往，寄托着它们对后代的期望。

春天，回避不了飞絮。过日子，离不开叨叨。生机勃勃，不单单是郁郁葱葱。平静和睦，不光是温柔体贴。

入夏之前会有一场春雨，白絮不再飘飞。而白絮的风格被老伴借鉴，原来的叨叨升级为“絮絮叨叨”。从此，这絮絮叨叨，便成了相依、相伴的背景乐。



消闲自在

2022年5月3日

此文，已发表于某杂志，并被多家媒体转载。

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