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每年一入冬,我就感觉到我的味蕾开始活跃了,看什么都好吃,吃什么都好香——贮存冬膘已然成为我顺理成章大快朵颐的单纯目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目标准确,行动便有力。在我吃过无数次涮羊肉,涮羊肉,涮羊肉,手把肉,手把肉,手把肉,各种炒菜后,我突然怀念过去,怀念那快有十几年不曾吃到的杀猪菜,那味道纯正,口感鲜香的杀猪菜,正折磨着我的记忆,逼我写下这些文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养猪,剩饭剩菜拌着泔水,掺些玉米面,这就是猪食,清汤寡水,猪边吃边吹泡泡,用嘴巴过滤出食物,最后再滋滋滋地把泔水也全部喝光。我最喜欢看猪吃食,它们生动地演绎了吃的最高境界,吃的香,吃得多,不挑食,吃完就去晒太阳。等到了腊月,它们就把自己贡献出来,任人宰割,最后被大卸八块,在火红的炉火上被煎炒烹炸,再被送进各种形的嘴巴里,在牙齿间被切割磨碎,走完猪的一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腊月杀猪,主要是为了过年做准备,猪后丘的肉必然是最上乘的饺子馅原料,排骨要用来炖酸菜冻豆腐和豆角丝,板油和肥肉经过大锅火炼后,熇出了油,是一年食用油的主要来源,猪头猪蹄子是二月二龙抬头必须要吃的。所以,杀猪真的是一件大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猪杀完了,肉都被卸开,分类放好,二大爷要灌血肠,猪血里要兑上荞面,荞面灌出来的血肠才有灵魂,有风骨,纯猪血灌出的血肠软绵绵,腥味重。再把葱姜蒜切碎,还可以切一些板油,这样灌出来的血肠更香,一口咬下去,还会吱吱吱冒油,因为有荞面,又不会太油腻。每当开水翻滚,血肠在沸腾的开水里扭动它曼妙的身姿时,我们就围在锅跟前,直到二大爷手起刀落,给我们一人切一截血肠,我们就立马做鸟兽散,风卷残云般吃起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杀猪要请客,重头菜要闪亮登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新灌的血肠,新腌制的酸菜,粉条,冻豆腐,五花肉,它们在大铁锅里被炖上个把小时,香气缭绕,色泽诱人。 人们早就倒好酒,准备好碗筷,在谈笑风生中等待杀猪菜闪亮登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酸菜和猪肉是绝配。新杀的猪肉和酸菜炖在一起,不用加太多佐料,就已浑然天成,酸菜能化解猪肉的肥腻,猪肉能消除酸菜的酸涩。血肠的加入给这道菜添了点睛之笔。当一锅热气腾腾的杀猪菜端上来的时候,人们就着一瓶瓶廉价的白酒,推杯换盏间,一年的辛苦,一年的劳累,都要就着这个时候升华成为最简单最淳朴的快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后来,我背井离乡,来到锡盟,改变了饮食习惯,我开始学会喝奶茶,学会吃手把肉,甚至还爱上了吃羊血肠。可是,家乡的味道我从未忘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而此时此刻,我又回忆起少年时家里的情景:爷爷在灯下燎猪头,我和妈妈在灶台上灌血肠,猫狗在炕沿下嚼着骨头……一幕一幕,就像电影,在某个宁静的夜晚,或是在某个静谧的黎明,它们就会到我的梦中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