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原创)早年的老邻居

阿唷!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简介:以文字叙事方式,讲述了建国初期,林区工人邻里之间日常生活。故事真实,语言质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先交待几句背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年住的地方叫“山上”(护林街),这片是二十一最早的家属区。当初是为了防止水害才选址在山上的吧。这片的地势像一个倒扣的簸箕,南面坡势平缓,东面、北面是陡坡。无论那一面骑自行车都上不去,只能推着走。这片有七趟房子,一趟五栋,算一个居民组。总共有35栋房,全是用拉荷辫子码起来的草房。每栋房开三个门,一栋房就形成三个院,有一条十几米长的院脖子,通常做法是大门的两边是猪圈,猪圈上挂着用草绳子做的圆圈,是用来吓唬狼的,因为偶尔有狼来叼猪崽子。门前的街道和胡同里还有残留的树根子,有点像原始部落。两家一个院住对面屋。这样算来这一片住着有200多户人家。全是正式职工,没有一户闲散杂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家这栋房子在三组,也是住六家,我家在中间。最早住西房山头和住东房山头两家是湖南人,都是抗美援朝之后,从朝鲜战场上回来,整编之后分到这地方的。这两家湖南人都挺有特点,所以记得比较深。叙述从60年后说起,因为从那时我开始记事儿。</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先从住西房山头这家说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家姓达,户主三十四五岁,是森铁处的领导干部,过日子平和,对孩子管得严。他家比我大的孩子有二个,老大是男孩子,叫达世彬,我上小学一年级时,他大约在四五年级。在我们这些小孩儿眼里就是挺大一个人了。达世彬特别淘气,在学校淘的出名。有时鼓捣一些玩意挺有意思。那时候穷呀,大多穿自己家做的布鞋,那年他有一双新球鞋,是凭票供应买来的。到下雨天他就舍不得穿了。为了保护这鞋,他用木板钉一个两寸多高的小板凳绑在脚上,像踩高跷似的。因为都是土道,踩下去小板凳就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了,这个小发明失败了。白天大人不在家,他在白纸上画王二小放牛,老头铲地,把家里窗户挡上,用手电筒放幻灯,招呼别人家孩子去看,他收门票。给三五分钱就行,没有钱的可以回家拿东西,大洋钉,融化好的铅块,铅笔什么都行。进不去的孩子,在门口巴望着,大人快下班了,他就把里边的孩子撵出来了。最严重的有一次他在学校淘气了,班主任老师说要告诉他爸。结果他放学没回家,跑了。学校老师,同学和他父亲的单位都出人找,几天没有消息。到第七天,他回来了。没有回家,在学校大门外站着。消息马上传开来,人们都来看他。已经没孩子样了:满脸黢黑,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布满血丝,脚上穿一双破旧的鸳鸯鞋。原来他不买火车票跑到绥化,一双新球鞋他说在睡觉时被人给脱去了,拣了两只旧鞋回来的。也有人说那新球鞋可能是让他换吃的了。从那以后,他老实许多再没弄出什么大事儿。&nbsp;&nbsp;&nbsp;&nbsp;他有个妹妹,叫达德玉。她眼皮上有一个疤瘌,和我年龄一般大,一起上学。到现在我也不明白,那年月为什么跳蚤,臭虫、虱子那么多,天天晚上全国人民抓虱子。有同学去他家玩,看见她在抓虱子,于是同学给她编一段顺口溜:疤瘌眼儿香,疤瘌眼儿臭,疤瘌眼儿在家抓臭虫。</p><p class="ql-block">这一家人家在文革开始之前转回湖南老家,举家南迁了。从那以后再无消息。</p><p class="ql-block">老达家搬走之后,又搬来一户新婚夫妻。男的是河北人,长得四方大脸虎背熊腰,绰号“三棒”,说话老呔味儿,在机务段小火车上当司炉。新媳妇是绥化的农村姑娘,身板长得结实长相一般。这三棒特能干,能往家扛柴火,能“整”公家东西。下班回到家没有闲着时候,会木匠活能种地,一天总是嘻嘻哈哈没什么脾气。休班时有同事从门前路过和他开玩笑,问他昨晚几棒?他也嘻嘻哈哈付之一笑。我那时候是小孩子,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不知道几棒啥意思。新媳妇刚搬来那会儿好像特幸福,一天总是眉开眼笑,到各家去串门。有时候在大门口,新媳妇和几个邻居妇女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唠嗑儿,一会脸色绯红哈哈大笑。把我们这些小孩子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了一段时间,邻居发现这媳妇有毛病,上谁家串门,趁人不注意拿东西,夏秋两季出去偷青。她家不缺柴火,可也趁人看不着掰别人家杖子烧火等等,很讨人嫌。大伙知道后,就不愿意搭理她,她也就很少串门了。几年后她家对门搬走之后,没有愿意和她住对面屋的,她家把对门堵死,自己用一个外屋地,过起来独门独院日子。这媳妇最大的本事就是能生孩子,按孩子年龄算一算,几乎没有空怀的时候,不过七八年的工夫,连男带女生了五个。她娘家在绥化农村,每年都有来串门的,来了就得划拉点东西,加上孩子多,虽然三棒能干,日子过得一直很紧巴。他家老大是男孩,叫大利,老二比老大小一岁也是男孩子,可能为了好养活吧,他爸管他叫二犊子。还是在这俩孩儿上学之前我和他们在一起玩过。因为后来不来往,后面的几个孩子情况我就不清楚了。</p><p class="ql-block">我一直不好意思像他爸那么叫他,管他叫二犊,这样听着没什么毛病。直到后来我有机会和二犊近距离接触一次,他给我讲了他的一段故事让我十分惊诧。那是1991年冬天我患病职工医院住院,同病房有二犊也在住院,这时候他已经20多岁长得仪表堂堂。现在子承父业,在森铁机务段当司炉了,和他爸爸当年一样。这个病房有8张床,8个病人我都认识。我随身带一本《聊斋》闲得无聊我就给他们讲一段。一天二犊儿缠着我让我再讲一段,我说你拿去自己看吧,二犊说:大哥我不认得字呀。我很惊讶,问:你怎么会不认得字呢?他说:嗨,别提了。大哥你知道,我家孩子多,穷呀。上学时每年一到六一,学校开运动会,就要求穿白布衫蓝裤子。每个班都有几个没有的,老师把同学年各班没有白布衫蓝裤子的组织到一个方队,跟在学年方队的最后,同学们叫我们“打狼队”。我从一年级开始一直是打狼队的。到四年级的时候,又到六一儿童节,老师又要求穿白布衫蓝裤子。我回家央求妈,出乎意料,我妈答应了,大声说:好,今年咱也穿白布衫蓝裤子。我乐坏了。到六一那天,我妈给我穿戴好了,我心里这个高兴呀。乐颠颠的上学去了。开始感觉挺好,过一会儿集合,我发现大伙都看我,我不知道咋回事儿。我开始留心别人的衣服。这一看我发现我的和别人的不一样,我一下子明白了,别人的是的确良做的,我的是用白布做的。我顿时无地自容,抬腿就跑,从那以后天天逃学,直到17岁进青年点之前,再没进过学校大门。我听了之后希嘘不已,连连惋惜这孩子让他妈给耽误了。</p><p class="ql-block">2006年我回家过春节,向家人打听起这户人家。父亲长长地唉了一声不无惋惜地说:二犊子他爸得脑血栓了,现在走路都费劲了;二犊子和老婆感情不和离婚了;最惨的是大利,他出去上班,老婆在家与人通奸。大利回来堵个正着,一怒之下把奸夫杀了。好在法院认定他是激愤杀人,从轻判处死缓,保住性命了。那没有20年也回不来呀。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听了之后不知说什么是好。易曰:“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按说他家不能算是“不善之家”怎会摊上这事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再说住在东房山头的人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东头也是先后住过两家,均以两口子打仗厉害,有个性,而闻名,那房子因而成为“邪”宅。</p><p class="ql-block">第一个户主也是湖南人,抗美援朝时是部队的卫生员,转业后在森铁处的卫生所当医师,姓张,大伙尊称~张大夫。给人外表的印象很斯文,平常总是穿料子制服,皮鞋铮亮,很少和邻居讲话,城府很深的感觉。他业余爱好钓鱼,夏季里他在家门前堆一个粪堆,用草袋子盖着,用来养蚯蚓,准备去钓鱼时打开一翻,鱼饵就够了。他钓鱼回来听大人说只是自己吃,绝对不给老婆孩子吃。两口子时常打架,打一次就要轰动整个山上家属区。他打老婆的特点是每次打仗时先插上门,在屋里闷头打,无论老婆怎么呼救,邻居怎么叫门,他不打够不罢休。等他打够了,在屋里把自己的仪表修饰好,开门。那老婆不依不饶,大哭大骂着一个箭步蹿出门外。你看到的张大夫是满脸笑容,跟什么也没发生似地大气不喘,心平气和地礼让邻居屋里就坐。他家有一个平顶的小仓房,老婆冲出去之后三下五除二爬到小仓房顶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屋里,跳着脚用湖南话一字一板地拖着长腔,一声接一声地破口大骂:按、日、你、娘、的、狗、找…….(听着是这么个音,到现在也不知道确切意思)。这时候前后邻居都来看热闹,总要有四五十人围观。这老婆转过身来对着大伙,像列宁演讲似的身体后仰、前探、挥手,不管大伙能不能听懂,历数张大夫的滔天罪行。张大夫在屋里和来劝架的人唠嗑儿。绝对不说打架的起因和辩解什么。只是东扯西拉地闲聊。过一会,闲嗑儿唠的差不多了,该骂的老婆也骂够本了。张大夫从屋里出来,用几句湖南话把老婆劝下来,连哄带推弄回屋里。这节目到此结束。明天早晨起来和昨天什么事没发生一样,照常过日子。再过个把月的,两口子再次打仗,节目形式和前次一样。</p><p class="ql-block">有时听邻居妇女唠嗑说;俩口子打架,有的老爷们越来拉架的越逞疯,你看张大夫看拉架的来了就住手,从来不和拉架的急扯白脸,人家这才叫尖呢。</p><p class="ql-block">张大夫钓鱼不给孩子吃是邻居都知道的,到63年自然灾害那会儿,家家粮食不够吃他也是只顾自己。我记得他家有个孩子比我小一点,叫贵礼。到现在我都记得挨饿那年,贵礼的脸刷白没有一点血色,在他家门口坐着,拿起玉米粒大小的土块往嘴里吃,那是饿急了。听大人唠嗑儿也有说看到贵礼吃土块的。不管怎么的,张大夫的做派始终那么内敛斯文。</p><p class="ql-block">这户人家也在文革开始之前转回湖南老家,举家南迁了。从那以后再无消息。</p><p class="ql-block">张大夫搬走之后,也是搬来一对新婚夫妻。男的是从沟里下来的本地人,在森铁工厂当修理工,人长得丑还不算,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说话口吃加类似女生高八度的嘶哑嗓音。于是工人们给他起个绰号“磕巴”开玩笑时管他叫“男生女高音”。媳妇是安徽姑娘,怎么娶到手的没人知道。磕巴是孤儿只有哥俩,弟弟和他一起过。山上这片吃水困难,附近的大井有60米深,很多时候一次只能打上来半桶水。出去挑水以机务段的水最好,一桶水能看到底,极清澈没有水垢。但是距离远,有1公里左右,要经过小火车站,过六趟小火车道。站内有原条车时还要绕行七八十米远,并且回来是步步上坡,这样吃水就成大事儿。别看磕巴人长得不咋地,毛病特多,他一般不挑水,全让弟弟挑,而且水缸要每天清刷一次,次日担回水来要把水缸里前一天剩水倒掉。那时候他弟弟也就十五岁左右,挑一担水得出多少力气就可想而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磕巴的本领和张大夫一样能打老婆,但是打法不同各有高招。他老婆是安徽姑娘,叫秋菊,谈不上漂亮但是挺受端详的。身材矮,长的结实能干活,嗓门大说话快,嘀里嘟噜得理不饶人,每次发生纠纷磕巴自然吵不过媳妇。于是磕巴发挥他的强项――打。前几次刚一开打,媳妇身材小巧几步跑到街上,与他对骂,全是安徽话听不出个数。磕巴那里是她的对手,急地腮帮子呼扇呼扇鼓挺老高,嘴里直喷吐沫星子说不出话来。几次之后,磕巴有经验了,再发生纠纷先插门,把媳妇关在屋里打。这安徽媳妇也真是有张逞,第一阶段是与老爷们对打,撕巴,嘴里连喊带骂不闲着,一百个不服;第二阶段是已经被老爷们打倒在地,仍然不服,反抗叫骂。这时候窗户外已经挤满了人,招呼别打了!开门!屋里照样打,只见磕巴骑在媳妇身上,先用巴掌撇子把媳妇制服,然后抄起个鞋底子在媳妇背后啪啪地可劲挨排捋,直到拍地媳妇一动不动了,磕巴住手,开门。大伙进屋一看媳妇口吐白沫抽了-休克;这时第三阶段开始,磕巴向来拉架的邻居痛说革命家史,用那“男生女高音”时断时续述说老婆的不是,他自己如何有理。这工夫通过呼唤,掐人中,媳妇长长地嘘出一口气醒过来了。进入第四阶段:最后陈辞,磕巴转向媳妇,呼唤着她的的名字,用手指点着开言道:秋-菊-呀,秋-噢就菊,你-你拍着良、良心好好想-啊一想,啊-啊我哪样对――就对-就对不起你!媳妇缓过来了,仍然不服,把衣服脱下来向人们展示被打得程度。有几次我亲眼看到,她后背上从肩膀到腿肚子全部被打淤血,没有一块白得地方。这时候磕巴看了之后自知理亏,穿戴好了出门遛达去了,打仗到此结束。谁也不知道每次磕巴半夜啥时候回家的,明天早晨起来和昨天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媳妇也不上医院,在家养几天,照常过日子。消停一段时间,两口子再次打仗,节目顺序和前次一样。别看两口子不停地打仗,没耽误生孩子,那媳妇也真够意思,挨排给磕巴生了三个男孩,取名:明、升、亮。与他家姓氏组合,这名起得简直是太有才了。我家和他家住了十年邻居,眼见着三个男孩长起来,个个漂亮,这可能是远距离人群杂交优势的缘故吧。磕巴两口子战争始终不断,每次都是这样,后来离婚了,三个孩子随母亲生活。</p><p class="ql-block">这房子连着住两家,老爷们都犯同样的打老婆毛病,老娘们都是滚刀肉。于是人们传说是那房子犯病。“邪”宅。</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中间我和磕巴直接打过一次仗,那是毕业后的第一年。一天下午我从青年点回家,快到家门口了,正碰上他追打我弟弟,弟弟那年10岁,很淘气,不知道怎么惹着他了。弟弟在前面跑,磕巴在后面伸着手,像老鹞子抓小鸡儿似的在后面追。我当时想,他追打我弟弟,被我看到了,他一定会不好意思,不能让他尴尬。于是我故意笑着迎上去,和他说:叔,啥事呀,你生这么大的气?没想到他开口就说:你-他妈就-啊就会挑好听的说。我一听他不知好歹,也来气了。我那年18岁正是浑身有使不完劲的时候,便与他理论。他舞舞咋咋的冲我扑上来,我伸出左手去迎他,他不知这是虚迎,一下子实实在在地抓住我的左手,我乘隙可劲儿抡起右拳打在他左侧太阳穴上。这是在青年点刚学的一招。这一下子把他打懵了直转磨磨,等他缓过神来之后,跑回到家院里拿出一把大斧,叫喊着要劈我,被邻居拉开。他依然不依不饶骂骂咧咧。我想这下坏了,等我爸回来准得骂我。他正骂得来劲儿,我爸回来了。那年我爸44岁,戴着前进帽,水晶石眼睛,白线手套,手里还拿点东西。离家挺老远看到家门口围一帮人,我爸没着急,仍然一步一步,面无表情的往家走,到磕巴眼前了,站住。静静地听,看磕巴表演,看不出我爸心理是什么反映。可能是这种强大的定力让磕巴心理没底,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一下子换了一副嘴脸,迎上去冲我爸大声说:大-哥呀大-啊哥,全-全是我不对呀,我不该和孩子一样的呀。于是,纠纷就这样自行化解了。又过一年我家从那搬走了。</p><p class="ql-block">他离婚之后在森铁处住宿舍吃食堂,我以后转到食堂当炊事员,每天都能看到他。我发现他有长处,他虽然识字不多但乐意看书、看报。有不认识的字他问过我几回。他发现我识字比较多,于是常和我说话。打仗的事儿他没记仇,以后再没提起过。&nbsp;&nbsp;</p><p class="ql-block">以后磕巴转到南岔水解厂去了,再没见过他。前几年听说水解厂黄了几次想到他。</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以上4幅图片取自网络公共资源。在此向原作者表示感谢!)</i></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四、再说说住我家对面屋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家对面屋是齐大爷家,听父母说是和我家一起入住的,我来到人世就是齐大娘接的生。齐大爷到这之前是汤原县的铁匠铺工人,到林区之后定为六级锻工,就是铁匠。齐大爷和齐大娘是原配老夫少妻,原因是齐大爷个矮,长得老相,还有点驼背,背地里有人叫他“罗锅子”,齐大娘长得白,不丑,但脸上有几个天花后遗症。齐大娘生完第一个孩子之后,听大人说也没采取什么避孕措施就不生育了,这样他家三口人,每月差不多100元工资,生活条件特好。齐大爷是慢性子,走路、说话、干活什么都慢。他有四件心爱之物:皮夹克、自行车、猎枪、麻将。自行车不放在仓房里,放在屋里炕头上,有时星期天穿上皮夹克骑着自行车去十八(街里)遛达,或者把猎枪拿出来擦一遍。他有猎枪我只见他在冬天时去河套边打过苏雀,没见打过其它大东西。那麻将一年也就玩一两回。他的生活很有个性,他会吸烟,每天晚饭之后沏上一大搪瓷缸子茶水,接着就是卷烟,把明天要抽的烟卷出来。只见他耐心地,慢悠悠地,一下一下卷完一棵,用少量浆糊把封口粘上,然后放进一个铁制的眼镜盒里,等眼镜盒满了,把眼镜盒收起来,这件事结束,再进行下一件事。冬天的时候晚间要准备第二天早晨的烧柴,这第二件事就是准备烧柴,齐大爷在炕沿边坐下,地上有一个铁制的锯架子,把杯口粗的木头放上,先喝一口水,然后开始一锯一锯拉,绝对是不紧不慢,拉几下喝口水再拉。拉出的木头要一边长,码在地上要规规矩矩。从来没见他有着急的时候。也没见他和齐大娘吵过架。他家一个孩子,乳名叫小秃子,比我大一岁。这孩子胆大,七八岁就能自己出去看电影而且不买票,电影散场后不论多晚,他敢走黑道儿自己回家,十岁多就能用爬犁自己去西山落柴火,一趟拉三四根一米五左右长杯口粗细的木头。有小秃子比照,父母就觉得我无能,让我干什么事儿,我要是不去就拿他打比方:你看人家小秃子,啥都能够,你再看你,死熊一个。小秃子学习好,字写得工工整整,他没有姥姥,只有一个大姨住在南岔,等他上三年级了就帮他妈给他大姨写信。记得第一次写信邮出去两天,信退回来了,不知道咋回事儿。我爸一看,原来他把寄信地址写上面,收信地址写下面了。等到小秃子十三四岁的时候齐大爷自己选房场,盖了三间大房子,搬家走了。之后,我常去他家串门,也不知道是因为搬家换了风水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儿,等到小秃子15岁的时候,齐大娘又开怀了,先得一女孩。小秃子初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去了兴安五七战校,19岁时得了一种偏头痛病,从头部正中间分开,一面疼一面不疼,疼起来死去活来。等头痛病治好了,他又得了妄想型精神病症。不抽葡萄烟,说自己在中央有人,能弄来整列车的玉兰烟和整列车的白糖;能把收音机改成电台,结果在鼓捣收音机时短路起火险些把他电死。临床中妄想症大多愈后不良,小秃子最后自溢了,死的那年21岁。齐大娘先后又生了三个孩子,一女两男。齐大爷年老多病,加上这几年给小秃子治病,家里折腾的溜光,使原来富裕的生活变得十分困难。以至于人们有时唠嗑就拿他家说事儿,“人那,三穷三富过到老”你看老齐家,以前日子那么好,咋地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之后他家的孩子到天津去做买卖,发了点小财,日子过得不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齐大爷家搬走之后,对门搬来杨叔和杨婶,带一个男孩子,叫“小春”。杨叔二十六七岁,高个,长相漂亮,是开火车到副司机。他有文化亦有文采,写的一手好钢笔字。以至于文革开始后两派组织都想利用他的笔杆子。而杨叔始终很平和,不亢不卑没什么动静的仍付着。杨婶是医务所的卫生员,当然也是有文化的人。和杨叔家住了也是大约六七年的对面屋,一直处的愉快平静,反倒没什么故事啦。杨婶在这又生一个男孩子,取名“小二”。到1970年时,杨叔调转到河北遵化市去了,走后没有什么联系。2007年春节间,突然想起杨叔,于是拿起电话打到唐山的114台,报上杨叔的名字,竟然查到了。于是我把电话打到他家,是杨婶接的。我说“我是21山上,你家对面屋那家的老大”杨婶立马说出了我的名字,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就出来了。30年了,我仍然能听出杨婶的声音,响亮高亢,带点河北味儿。他们老两口早已退休,小春在遵化市委开车,小二在交通局开车。到那之后又生了一男一女,现在都各有安排。</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从以上邻居人家的变迁可以看出,林区人的外流,并不是大木头采伐没了的“经济危困”出现之后才有的。而是从林区开发伊始,就伴随着有能力,有想法,有本事的人的外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 18px;">(以上2幅系原创图片)</i></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 18px;"></i></p> <p class="ql-block">写到这儿该结束了。</p><p class="ql-block">我是在二十一“山上”生人,半个世纪了,目睹了这块土地的变迁。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逐步的倒塌、搬迁。起初的几年,那“拉荷辫子码起来的草房”倒塌之后,人们还抢着种房框子地,过几年房框子地也没人种了,现在已是一片荒芜。</p> <p class="ql-block">山上这片黑土地经过喧嚣,热闹之后,现在又归于沉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到家乡看到的是,在山上的边缘地带,还有几栋破旧的民房,在荒草杂芜中艰难的矗立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原创於- 2007-09-25</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i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篇主简介:岳胜武,1954年生于伊春市,大专文化、法律专业,1992年按照人才引进政策,调转到大连市金州区,从事律师行业,已退休。</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