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日记 《说人话》

祝青

2023年1月7日星期六
今儿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废除口罩令，满月了。从明天开始，乙类乙管将正式生效，人们不会再因为感染上街，负法律责任了。今晚，24时之前，还是有疑问的，虽然早就没人当回事儿了。那个严厉封控时期，正式结束了。既然结束了，怎么说话，也该改改了。
说话是需要语境的。一个时代一个语境，一个时期一个语境。脱离大环境，许多腔调就不合适了。
文革时期，有文革语境。很多词汇、熟语反复的出现，斗私批修，帝修反，封资修，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批倒批臭等等，等等。文革结束，再说，比老鸹叫还难听。脱离了那个扭曲的年代，那些词汇、熟语就死亡了。当然，六七十岁的人，偶尔还会蹦出一句半句的，比如说，你该斗私批修了，那都属于调侃了。
封控的三年，也发明了一大批新的词汇、新的熟语，反复出现，其数量之大，够出本新词典的。出词典，这事儿还得抓紧办，要不然，将来对外交流会出大麻烦，都没法给外国人翻译。那些词，那些话比甲骨文还难译。不用过太长时间，也就一年半载的，再听见那些词，还得打个楞，才听明白说的是哪国语言。比民国、文革晚，又肯定不是当下语言，属于专有名词。
本来应该举例说明的，那些词，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愿意说出口。只说一个，就是“应什么尽什么”。为什么单把他提溜出来？直到前天，那个卫健委的司长还在说，而且是在电视里。
不管是谁发明的这个语言模式，总之，这个语式杀伤力极大，鸡飞狗跳全来自应什么尽什么。
我就是因为那个“应收尽收”被收进四星级宾馆隔离的。一个时空交集就强“收”了。尽管我拿出证据，那个阳性比我晚到餐馆一小时，不行。不管你提出什么困难，有刚做完脊柱手术的老伴需要照顾，还是自己高龄且有多种基础病，一概回绝。还是“尽收”了。尽收，是收破烂的收，是斩尽杀绝的“尽”。别以为四星级宾馆有多美妙。可以想象，数伏的时候，不开空调不开门窗，连卫生间的排风扇都不开，那是什么滋味。不是不能，是不许。
应什么尽什么，说白了，就是一刀切。一把极锋利的刀，用最高超的武功，抹杀了对于人的基本权力的尊重，对于人的尊重，对于人民的尊重，对于生命的尊重。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小鱼小虾架不住锅铲的一通搅合，快刀斩乱麻往往留下一地鸡毛。
“应”的定义，往往是草率的，随意的。他认为是应该的，就是“应”。一个“应”字，高于各个层级的法律，甚至高于宪法。“应”的定义，可以由各层级的人发出，从居委会主任到高层。
应什么尽什么，成了一种武器，，以及商铺，服务业，民众，只要他认为“应”，那就“尽”，无可辩驳。
应什么尽什么，表现为极端，不留余地。不光针对病毒，而是针对人。对病毒是毫无办法，对人有的是办法。任何事物，达到极端的地步，一定是有问题的。有问题有问题有问题，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其实，不光有尊重，还要有尊严。对于人来说，无论生死，皆要有尊严。人活到没有尊严的地步，是凄惨的。
一个时期一个语境，封控该翻篇了，再说应什么尽什么，不像人话。
说人话，有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