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的美篇

李慧

疫情管控解封了。像很多人一样，那天，我发烧了。

记得是12月25日，我躺在床上，体验着病毒带来的不适与疼痛。有时，你会感到疼痛在肌肉，但似乎是又在骨。这让我想起了关节炎，想起了我的父亲。

我想，当年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的父亲，应该是饱尝了这种疼痛之苦吧，或者，他的痛比这还要严重的多。我清楚的记得，到后来，他的指关节严重变形，粗大并且无法伸直。突然，我理解了很多事情！我终于知道那时候，他为什么总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为什么总看我不顺眼，为什么老羞辱我，为什么用棍子扔我，又为什么逼我扛我扛不动的草料了……。人在长期饱受病痛之苦时，是很难保持平和的心态的。

我也明白了我刚毕业出去打工时，他去看望我，看到我的境况时，他竟流眼泪时的心情了。这是当时，或直到后来很久后，我都不明白的事情，他那样讨厌我，为什么还会心疼我到流眼泪！爸爸啊，今天我终于可以读懂你！原来，你是爱我的！由于病痛，由于各种压力，你对我的态度有太多的言不由衷！

那是我第一次从乡下到城里打工。高考失利后，我带着失落与对家的怨恨，堵气似的来到城里打工。爸爸看我的时候，是我找到工作后的第三天，我站在烟薰火燎的油条炉子旁，拿着很长的筷子翻着油锅里的油条。手上已经磨出了血泡，脸上还帖着块白色纱布，在靠近耳朵的地方。因为当时正好耳朵边长了一个疖子，刚治疗完。我记得的，爸爸看着我，忘了说了什么话了，但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颠抖。后来听妈妈说到这件事，说爸爸当时心疼我，难受了一路，回家后还在掉眼泪后，我当时很不以为然，心里跟我爸爸说：“哼！我不用你可怜我，就算我死了，也比呆在家里强！外面再冷，也总比你温暖！”我恨不得与他断绝关系！也忘不了，小时候每次与他冲突后，我有多恨他！特别是那次他向我扔棍子后，我一个人跪在地上，向北磕头，发誓，以后绝不孝顺他！

我也确实没有孝顺他。记得在我结婚后的第三四年的样子，他到我那里，说是打听到一个地方离我那儿近，让我带他去看病。当时我很忙，骑的是拉货的电动三轮车带他去的。他躺在车子里，反复交待我慢一点慢一点，可我一点也没听进去，到了一个上坡时，嘣嘣一下，车子巅的很厉害，车里的他几乎给巅了起来，把他痛的哎呦哎呦的叫，身子也蜷作一团。当时我非但一点儿也不心疼他，甚至还有一丝快感。上了那个陡坡正好也到了，他慌忙下了车，跑到人家诊所门口的地上躺下了，然后就用手托着小肚子抬着腿往上托，脸上凝固着一团痛苦的表情。我感到有点丢人。起初还不知咋回事呢，一看他那样才知道，因为他有疝气，刚才那一巅，好像肠子往下掉了是怎么回事，得往上弄上去。……直到他临走前，我与他也沒亲近过，没有好好的聊过一次天，我对他，感觉有点陌生。他走了，除了年节给他送些吃的，我没给他买过别的东西，但我没有遗憾，没有心痛，没有感恩，当然，也没有恨意……。

现在，也理解了妈妈当时的心情，虽然她当时什么也沒说，但总觉得她对我是失望的，好像我很不懂事。当时我是能感觉到的，但我不知道，要如何做，我才是懂事的。现在想起来，我知道妈妈的心情了。当时爸爸病了，还要去下煤窑来挣钱供给家里经济花销己十分吃力，大姐二姐又出嫁了，我和三姐弟弟还要上学，爸爸作为家里的唯一劳动力，还要照顾家里的十来亩地…妈妈可能更希望我能体贴点，能主动抽空到地里帮帮忙，在家里做做饭，……。可我呢，那时候正经历成长的烦恼，在学校里还被欺凌，再加上从小被忽视和重男轻女被不公正对待，表面上我是有些判逆了，有时还会气爸爸，给他顶嘴…在大人眼里，我从来都没为家想过，只想着自己玩，用大人的话说就是“木麻不觉”。那时候，爸爸病痛缠身，四处求医，又舍不得花钱去大医院。所以走了很多弯路，因为用了不知哪个庸医的方子导致病情恶化，而不得不靠吃一种叫强的松的激素来缓解疼痛。起初只吃一两粒就见效，后来，竟要吃十多片才能有感觉了。这造成了父亲的肝脏的损伤和不凝血的隐患，以致他的疝气病因无法凝血而不能手术。他的病痛也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这才是生活的真相！好痛心。有时候，生活好像欺骗了你。欺骗了好多年。我也终将无法与父亲有过亲密的情感和互动。

知道了真相的我，多想提上一瓶酒，到父亲的坟前与他畅聊一番。但我想，假如父亲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希望此时的我是幸福快乐的。所以，我要用快乐，回报我的父亲。

这次发烧，整整烧了一天，却也把我烧醒了，看来，没白烧啊[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