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在老藤椅里的时光

云上之萱(拒私聊)

那把老藤椅随着父亲的离去,也被帮忙的人一并请出去。<div><br></div><div>它原本是母亲用着的,有一年带着二老到崇州那边一个小镇,沿街的藤椅做的越来越美观适用,便和二老带了一把回家,放进母亲房间,这把旧藤椅就放到了沙发的旁边,原想着等下次再带着二老出门去玩的时候,再买一把,正好配成一对,却再也没有时间去到那个小镇。<div><br></div><div>老藤椅就这样陪伴着父亲走向了生命的终点......</div><div><br></div><div><br></div><div><div><br></div></div></div> 这几年,会和父亲聊会儿天,聊聊他的过去和现在,听听他讲他的小时候。<div>玉池寨、象鼻山,还有老家门前的那个大池塘,他在把他的小时候刻画进我的心里。</div><div>我笑说:您啊,是响当当的五少爷。<div><br></div></div> <h1>人的一生,许多时候只能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前行,或被遗弃。</h1><div><div><br></div><div>父亲也如众多的同时代人一样,出生在战乱的年代,却因家境尚好,也是过了几年所谓的好日子。爷爷对孩子们的教育就是:四书五经。常常在四更天就把父亲他们兄弟用竹竿敲起来背书。</div></div> 到解放时,已然家徒四壁的屋里,余着的是老去的父母和幼小的弟妹。父亲曾经和奶奶一起步行几十里地去大姑家借米,大姑用竹筒装了二十余筒给一老一小背回家;为了生计,父亲还曾经牵着瞎子叔伯哥沿路为人算命乞讨到长沙,历时月余......<div><br></div><div>许多时候,父亲讲到优秀的大伯是湖南省第一个考上北大(清华?)的大学生时,眼睛里总是泛着开心自豪的光芒;2019年,他说他想到眉山去找大哥,我只有默默的开着车带着他去,因为他的心里永远装着大哥,当我们到大伯曾经工作的地方,与遇到的一位老人谈起大伯时,他的脸上是开心的笑容。那一刻,仿佛逝去多年的大哥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一样。</div><div><br></div><div>那一刻,我亦知道,父亲已经回到了属于他的快乐记忆时光,我只能默默的听他和那位老人聊着话儿,静静守护他的快乐。</div><div><br></div><h1>他的思念在现实和梦幻中穿梭着!</h1> 有那么一段时间,每逢周末,便开车带着父亲到黑龙滩的长岛酒店去喝茶。于我而言,只是为方便他去洗手间,才选这个地方。然而,倒是在酒店里玩耍的小孩子们让父亲有些许的开心,他总是对着那些孩子笑眯眯的,弯下腰对着孩子们竖起大拇指。还不时的和孩子们说几句话。<div>父亲带孩子细腻而小心,外孙儿在他那里生活的时候,起水痘,是他给孩子一点一点的上药;我们这些父母对孩子都没有想法的时候,他老人家就给孩子们报名学游泳、轮滑,买绘本,至今,我亦好奇老人家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而我们这些所谓的新时代父母却如白痴?</div> 父亲喜欢竖大拇指。这两年,因为家中琐事繁多,老母亲也总是喜欢在我回家的时候,唠叨诸多鸡毛蒜皮之事,为我行教化之母职(呵呵,因为我的行为总是和母亲的期待相差甚远)。每每此时,我只好为她做些解释,打些比方,那一会儿,父亲貌似在老藤椅上打瞌睡,其实他也是在听着,母亲唠叨完转身走开,他就会对我竖起大拇指,而且还会伸直胳膊,把大拇指转一个圈,满脸的笑容。那一刻,他应该是清醒的吧?<div><br></div><div><br></div> 我喜欢读书,并不是天生的。而父亲对诗词的爱好也是因为他的父亲之“棍棒教育”吧?也或者是那个时代“饥饿以及对黑五类分子的歧视”赋予的读书能量?反正父亲考上了中专!<div><br></div><div>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曾问他:您为什么会跑到青海工作呀?他笑说:那里有饭吃啊!我们几个同学在学校一毕业,卷上铺盖就上了青海那矿山,多一分钟都没停留。到了那,领导就让我去东北买木材,我顺便去看大哥,大哥家的窗子垒着一半的砖,子弹不小心就会打进屋里了。我在火车站军大衣里面都是藏着个酒瓶子,时刻准备着打架。停顿片刻,他又自豪的说:嗯,那时候,矿上的材料采购全靠我!</div><div><br></div><div>是啊,那个时候,父亲总是带着科里的几个单身汉,夏天把矿石拉出去,冬天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又为矿上的人们带回来几车白菜、萝卜之类的过冬菜。</div><div><br></div><div>父亲在被打成黑五类,被排挤的时候,他总是利用出差之便买书。而我,总是偷出来,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那时候,确实也没有别的什么消遣,也或者就是父母的另外一种教育,反正书柜的门永远都是半掩着的。一本《醉卧长安》在我的骨子里刻下自由的光芒。</div><div><br></div><div>”四人帮“被打倒后,父亲更忙了。但是他和母亲却给我们订了一些杂志和报纸。我想,他们是希望我们通过读书走出那座大山。在和父亲讨论这件事情时,曾问他:为什么当时没有想办法调到内地去工作呢?他很无奈的答道:不认识人啊!</div><div><br></div><div><br></div> <p class="ql-block">父亲的书,扉页上总是他用毛笔题写的几句话,写出来的草书,不亚于当代的某些书法家。他的字如其人,仿佛有一颗自由的心灵在跳动。</p><p class="ql-block">犹记得笔者读高中时,他可能觉得我的字写的太难看了吧,便每次在报纸上写几个毛笔字,放在桌子上,却从来不对我说教该如何如何。当南方的荔枝第一次出现在高原古城的时候,他居然带着我去了百货商店,指着荔枝告诉我:这是荔枝,你看,它要12元一斤,咱们买一斤吃,不要害怕贵,因为咱们不会天天吃。我亦是无语,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好像许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只是他身后那个不语的影子,却让他如此费心的教导着。</p><p class="ql-block">某年,去看大学班主任老师时,班主任笑着对我说:你们班的学生里面,只有你父亲到过我家里,而且还是把我堵在了被窝里。我也只好尴尬的笑而不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某年,父亲带着我去菜市场,笑着向那些卖菜的人们说:这是我女儿,以后都是她来买菜,请多关照。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步履蹒跚,出菜市场时,我拉着菜车在前面走,一回头却发现他默默的站在一辆蹦蹦车的跟前,我差点搞丢了父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然而,父亲终究是离开了我这个不语懵懂的傻女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我在他的默默中长大,只是,他却枯萎在了那张老老的藤椅里。</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离开的时候,小区、街道里的银杏树叶仿佛在一夜间铺满了大地,在一片片灿黄的银杏叶里,仿佛看见他的笑容,听见他教小儿颂唱诗词的声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 可以濯我足。 ——屈原 《楚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