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残阳,渐渐地坠向了西山,透过寒冷时的那缕阳光,日落时那束粲然光泽,很温和的洒向大地,洒向严寒……天边酡红如酥,满天的云霞,不但映红了落日,也映红了天边的祥云。</p><p class="ql-block"> 云霞真的很美,五彩斑斓,色彩鲜艳。漂浮的彩云在移动时,看似恬静,祥和,实则掩盖了云彩间的无序冲撞,随着冲撞的加据,有的会缓缓前行,撞散后再编为另类图型,有时成鳞状,有时结构会更加复杂。图案的裁剪更加多元,变化很大,颜色铺垫的极美,各领风骚,瑰丽极致,所展现出来的图案缤彩纷呈,绚烂无比。色泽也由浅入深,恰到好处时,随即会燃起像火一样的烈焰,最后浓墨重彩的那几笔,将云霞的美艳推到了极致。</p><p class="ql-block"> 尽管如此,晚霞尚美,一丛丛一簇簇斑斓的云霞,宛若一副绚烂的画卷。可惜的是所存留的时间太短,云霞稍纵即逝,看似惊艳的背后,却掩饰不住落寂时的那许哀伤。</p><p class="ql-block"> 时光安然,熬过沧桑岁月,霜华渐落的父亲,不知不觉的老了。退休后,他好不容易从忙碌中解脱出来,懈怠后反而觉得茫然无措,感到惶恐。旷久下,当他慢慢适应了这种怡然自得的闲在日子,便随即摆脱了以上烦恼,心态调整好的他,又逐渐地恢复到当初,甚至比原来的状态,还要强上几分。</p><p class="ql-block"> 稍后,他的生活起居,仍和退休前一样,每天起的很早,不管酷暑寒冬,依然如故,日常规律简单的像条直线,从未变化。让我惊讶的是,不是他的退休生活过得如何,而是退休后,日常习惯上的某些改变。譬如,他以前不太爱阅览文史方面,有关历史进程及历史变迁,那些浩瀚无垠又索然无味的书籍,特别是那些大部头的长篇巨著。但退休后的那短短几年,就倏忽转性,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戴着那副老掉牙的老花眼镜,捧着本厚厚的历史丛书,极认真的读着。过去充其量只阅览报刊杂志之类,小栏目上的东西,读些豆腐块似的文章。因短小精悍,易读易记,并按期订了份,参考消息及其它刊物。但也不见得,不尽然,若是时政方面内容,那些针砭时弊,抑恶扬善的文章,即便文字再多,他都会逐字逐句地阅读。这种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神态,甚至我从他身旁经过,或站在他旁边都难觉察的到。</p><p class="ql-block"> 冗长的秋冬两季,若赶上天晴,父亲也会贴着墙根,悠闲的晒着太阳。在他身旁那张小凳上,摆上一杯清茶,一包香烟,很认真的捧着那本足有砖头厚的书籍,一段一段的阅读,一页页的翻过。当时我还真的很羡慕,主要是羡慕他这种清闲,觅得一隅清宁,安享恬静下的悠哉,自古以来,这不曾是多少人多少年来所期盼,所梦想的场景。也是历朝历代,无数人梦寐以求,渴望不来的,岁月静好,山河无虞,河清海晏下所呈现出的华年盛世。</p><p class="ql-block"> 当然,父亲不单是贴着墙根去晒晒太阳,而作息时间颇有规律。整个上午都会呆在工厂退休室,在不大宽敞的房间内,一群老头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内容出奇的杂乱。聊久了若感觉乏味,兴趣寡淡时,便顺势闭会眼,养下神,然后再去阅览室看会报,或去棋牌室逛逛,瞅准机会补上个缺,兴趣颇浓的搓几圈麻将,或玩起纸牌来。</p><p class="ql-block"> 下午闲居在家,午休后,便是阅读时间,从退休办借来的书籍,端在手上便是几个小时。直到母亲看不过意,很耽心他的身体,劝他合上书来,休息下,其絮叨时略带着一丝不满“哪有这么认真的,又不参加科考,还想着去中个举,去参加省试,捞个什么解元回来,不怕眼睛受累……”唠叨完后,不善言语的父亲,知趣的把书放下,闭上眼睑,当疲惫感不断地涌来,眼睛也微微有些发胀。他试图靠在椅子上打会盹,没多久,便在母亲的撺掇下,又转移到墙根上歇息去了,边晒太阳,边慢慢的数落时间,去耐心观赏黄昏时的日落。</p><p class="ql-block"> 夕阳是很温和,很柔美的,落日余晖映红了天边云彩,绯红、橙黄、浅蓝、紫檀、深褐、各种颜色揉合一起,泼就了一幅五彩斑斓的画面。</p><p class="ql-block"> 夕阳下,父亲再一次瞥见那幅精彩画面,瞥见日落时的那束粲然光泽,那绚丽,那璀璨,最终会划过一道流星逝去,转瞬间,耀眼的背后亦是黯淡。此时,他因触景生情,不由得思绪迭起,浮想联翩……而祭起的风雨岁月,脑海里所存留的忆识,那些散落下的零星碎片,一件件旧事重拾,回眸时愈清晰,时光回溯的愈远。</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那是风雨如磐的年代,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中期,积贫积弱的中国,从苦难的泥淖中走来,带着满身伤痕。纵览寰宇,尽管早在一百多年前,欧洲的工业革命,已使西方国家强盛起来,走上发达国家行列。相比较,中国的民族工业晚了一百多年,落后了许多,但好在摇摇晃晃的启程,虽在一些省会及其它大中城市,才能看到它的雏形,但终究在踏雪破冰,扬帆起航。 </p><p class="ql-block"> 正是那时期,年少的父亲,不愿固守梓里,老死乡下,想去外面闯闯,见识山坳外的世界,他决计出来学徒,由此便奠定了他今后将要迈出的人生历程,因而也决定了他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当然,这早已逝去的年代,那些旧物旧事,旧的光景,若是能回往,让人像梦境样的徜徉,或沉湎,他依稀觉得还是那么鲜活,恍如昨日。岁月的蹉跎,晃然下,这时光流淌的还真快……</p><p class="ql-block"> 泥泞的小道上,一顶大轿在疾速的穿梭移动,轿夫走的很快,几乎脚不沾地。紧紧跟在轿子后面,生怕落下半步的羸弱少年,憋着气玩命的在追赶,鞋底早就磨穿,露出鸡蛋大的洞。</p><p class="ql-block"> 轿子里坐的那位并不是什么有钱的老爷,而是羸弱少年的师傅。不巧,因碰上了倒霉的天气,正赶上寒潮来袭,气温突兀降了不少,师傅偶感风寒正发着烧,只好带着药品匆匆上路。从衡阳到长沙这段公路,每天只有几趟班车,挂着木炭包的汽车,终日颠颠簸簸地行驶,车速很慢。若遇意外或天气恶劣下,班车随即停开。</p><p class="ql-block"> 师徒俩是来衡阳办事,应邀去一家有业务往来的单位,抢修一台置关紧要的设备,返回时,因天气原因班车停开。等了几天仍无消息,又摊上师傅病了,高烧持续不退,只好由对方雇上顶轿子,抬着他急忙上路。父亲当时只有十三岁多点,瘦小的身子还没遇到过这等苦差,要跟在轿子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赶。抬轿的不断地抄着近路,穿过小道,小跑似的走着。那些脚力汉子,不论是挑还是抬,负重后的行走,小跑起来步子迈的很快,从衡阳到长沙这段行程只走了二天多,脚板给磨的满是血泡。</p><p class="ql-block"> 当时,寥寥可数的企业,稀缺工程技术人员及大批熟练技工,亦如孱弱的中国工业面临百般困难,遭遇许多短板。想要持续发展,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及精力,去艰难跋涉,想拜师,想入行绝非易事。因此他懂得珍惜,唯有勤勉,好学,严谨,刻苦,只有傍得一身技艺,才能出外闯荡,才有立足之本,他深谙这些。也知道中国工业还处在萌芽状态,机械行业更是凤毛麟角。而好的技工,被工厂青眜有加,不论走到哪都倍受欢迎。</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钳工,受时代局限,那时工装设备都很简陋,受条件的制约,在精度方面,有些只能依赖钳工手上的过硬功夫来完成。机械件的打磨刮削,要做到丝毫不差,嵌入时严实密逢,吻合部丝丝入扣,有的机件平面要刮削的像镜面般光洁,没有误差,倘若没有一定的扎实功底,锉刀,刮刀的灵巧应用,以及心细如发,心态平稳,做起来会很难。</p><p class="ql-block"> 况且一个技术优良的钳工,必需具备多项技能,镗床、磨床、车床、铣床、等机床的使用,都能得心应手,操作熟稔自如,若需要时能亲自操手,这是那个年代钳工所必备,亦不可缺的职业技能。</p><p class="ql-block"> 酷暑严寒,春去秋来,在动荡不安的社会,他好不容易熬过了几年,师承圆满技能上日臻成熟后,父亲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更不是昔日懵懂无知的青涩少年。</p><p class="ql-block"> 放飞后,憧憬着对未来的乐观,凭着学而致用的钳工技术,正想着去好好的规划人生,也知道今后的人生,会有许多难以预料的未知,他必将承受这些,一步一步的砥砺前行。</p><p class="ql-block"> 出师后的单飞,便在南昌一家民生工厂,短暂的干了会,他不喜欢那里,那段时间,恰好是三十年代的初期,南昌的地域环境与政治生态,都和当时国内的剿共形势有着极大关联。正赶上蒋介石急于谋划,用武力对江西的中央苏区展开军事围剿,大本营就设在南昌,作为前沿城市,整个南昌被白色恐怖笼罩着,风声鹤唳下,这极为紧张的局势,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使人怵然害怕,整座城市像个庞大的囚笼,充满了森森杀气。肃然气氛下何谈民生,又由谁来关心民生,关注民生。</p><p class="ql-block"> 面对百业凋零,民生凋敝,老百姓倍感惶恐,生活苦不堪言,一些涉及民生产品的企业,因市场无人问津,工厂接连亏损,无奈下,最后被迫歇业,以关张惨淡收场。短暂的南昌打工,他牛刀小试,权当是出道时的一场人生体验,算是尝试到了,既生动又很现实的社会实践教育。南昌之行,收获寥寥,便索然无味的离开,不得不逃离了这座梦魇般城市。</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偶后,父亲又辗转华中及西南几省,一口皮箱装着随身携带的衣服,一路而去,漂泊远乡。</p><p class="ql-block"> 从南昌拆道而回,在衡阳军械局出道,他接连都在兵工企业就职。中国四大兵工厂之一,河南巩县兵工厂,广西兵工厂都先后干过,在广西的八桂大地前后呆的时间要更长些。</p><p class="ql-block"> 广西地处西南一隅,属亚热带湿润气候,多山,碳酸岩地质构造层,山体上裸露的皆是碳酸盐石,怪石嶙峋的石峰突兀峥嵘,构成一副奇景。此面积在全自治区就高达41%,算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又因地理环境属亚热带湿润气候,致使年降雨量偏多,偏大,碳酸盐岩石长期受地表水溶蚀,加之浅海环境,以及亚热带季风,故雕琢成叹为观止的奇峰异景。峰丛洼地,峰林平原,是喀斯特地貌两个典型形态的最生动阐述,所谓桂林山水,以及类似这样的景致,看似一些不同寻常的景观,实际上就是这种形态的反映,这些在八桂大地上,都有淋漓尽致的展现。</p><p class="ql-block"> 大自然鬼斧神工,逐使广西分布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碳酸盐石溶洞,有些洞深邃幽长,面积很大。当时从时局考虑,因战火蔓延,为躲避敌机航弹轰炸,兵工厂放在岩洞里面比较安全,广西兵工厂也不例外。从柳州到南宁,从兵工厂所在地,再到踌躇满志以图施展抱负的他,大部份时光都在这里度过,多年的实践,其技能也在不断的提高,钳工技术已问鼎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工厂给他每天三块银元的薪资,在业界,在三十年代中期,是很少有的,其薪酬不可谓不高。</p><p class="ql-block"> 广西兵工厂,生产枪支弹药还有小口径的迫击炮,中正式步骑枪、仿捷克式轻机枪、各种子弹、枪榴弹、木柄手榴弹等。</p><p class="ql-block"> 抗战时期,广西曾是全国的模范省之一,广西的民生、经济实力上、教育人材上、兵力上、也曾走在全国的前列。当时为实现复兴广西,建设中国的政治主张,新桂系推行三自(自卫,自治,自给,)三寓(寓兵于团,寓将于学,寓征于募,)的政策,在全省开展了政治、经济、军事、文教、等方面的建设。在政治上,从全省乃至乡村一级,推行政、军、学、三位一体制,使各项政令通达到村甲基层。在军事上,除加强正规军建设外,还大搞民团建设,实行所谓的全省皆兵,在经济上,农业、工业、矿业、交通、都有较大发展。文教事业进步也比较明显,特别是从广西的实际出发,推行救亡、救贫、救愚为目的,各种类型的国民教育,颇具特色,这些在广西史上前所未有的成就,使它取得了模范省美名。为新桂系在三十年代后期开始的抗战,在兵力上、人力、物力上、奠定了基础,作出了应有的贡献。</p><p class="ql-block"> 抗战中后期,父亲再次从兵工企业辗转到西南运输总处,(军事委员会西南进出口物质运输总经理处)直到抗战结束。当时的西南运输总处,是由宋子良牵头任主任,由国民党军委会为加强战时军事物质运输而设立的军运机构。内设公路运输,铁路运输,水路运输,警卫稽查,总务等五组,及秘书、总会计室、总工程等三室,另设购料委员会,运输研究委员会,各组室的下面又分设各科。</p><p class="ql-block"> 随着抗战的持久进行。西南运输总处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在地跨新加坡,越南,缅甸,菲律宾,巴基斯坦,五国八省,先后又在香港,河内、海防、新加坡、仰光及汉口、长沙、桂林、贵阳、重庆、昆明、梧州,桂平、南宁,等处设立分支机构及接转库,工程处附属单位,形成一个对外联系香港、海防、仰光、和对内联系粤、桂、湘、鄂、黔、川、滇等省的铁路、公路、水路、等庞大的运输网络,拥有员工两万多人。全盛时期,10多个团级单位,投入美国道奇重载车辆近一万台。</p><p class="ql-block"> 那时父亲工作很忙,有时忙的要连轴转,很少有休息时间。因滇缅公路,它承载了中国抗战物质运输的90%,其中有海外华侨捐献的及美国援助的物质,以及出口英美等国,以抵进口物质债额,如钨矿石,锡,桐油,猪鬃等大宗商品。并通过滇缅公路,抢运了不战略物质回国,输送到国内各战区支援抗战。物质包括,汽油、柴油、枪弹,轮胎、汽车、面粉、医疗器械及药品等。</p><p class="ql-block"> 面对川流不息的运输线,面对抗战时局,西南运输处采取了全路段封闭式的军事管制,以军事手段,来确保这条抗战输血管线的畅通无阻,确保抗战物质畅达。在最忙碌的时候,父亲所在的汽车修理厂竟腾不出一块空地,等待进厂维修的车辆,已挤的满满的,并排起了长龙,而随车的司机跟在后面不停的催促,不断地抱怨。而多数司机是来自由华侨领袖陈嘉庚先生招募的南侨机工,以及来支援中国抗战的那些美国黑人。</p><p class="ql-block"> 战时的滇缅公路,全程由昆明至缅甸腊戍,长1146.1公里,单云南段959.4公里。公路蜿蜒盘旋,沿途险峻,坡度大,弯道多,尤以黔西南晴隆段的二十四道拐为甚。行驶当中,车辆的故障率非常高,车辆的坠毁现象也时有发生。那时,父亲经常跟车或开车去缅甸,从仰光到腊戍火车站,一路巡查物质转运状况及车辆运输时的损耗,对这条抗战生命线了于指掌,对沿途车辆的保养维修,做到心中有底。</p><p class="ql-block"> 那段时光,是他一生中最忙碌,也是最充实,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从年龄上来说,二十多岁到三十岁左右,正当风华正茂,敢想敢做最具活力的阶段。他曾感慨的回忆起当时,回忆那年代,若不是全民同仇敌忾,为抗战大业,为确保运输畅通,面对如此繁忙的交通线,一大堆多如乱麻的故障车辆,想不延迟交付,是难以想象,那都是拼了命在做,是耗尽精力,耗尽心血去做的……</p><p class="ql-block"> 抗战最艰难时期,他从贵阳奉调到昆明,尔后又奉命前往重庆,西南运输处一些网点,修理厂,以及运输处总部,他前前后后都曾工作过,在烽火岁月中,为抢运抗战物质,无论是在缅甸的仰光港,还是腊戍火车站,或在滇西,所瞥见到的,便是他风尘仆仆下那忙碌不迭的疲惫身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抗战的硝烟早就消弭殆尽,战争不再,而当年全民抗战,经受血与火的洗礼,特别是在滇西抗战,在密支那丛林,在腊戍,在胡康河谷,在莽莽的野人山上,垒积着中国军人数以万计的枯骨。这些飘荡的魂灵,他们撕裂人心的哀号,回想时仍思忆若殇。当时他就在西南,在滇西,在缅甸,自然谙熟那段历史,心里仍有抹除不掉的国殇哀痛,如鲠在喉。</p><p class="ql-block"> 南方的冬天其实很寒冷,透着森森的寒意,对老人而言最难熬的便是严冬。稍后的日子,与他相识或有过类似经历的老人像似抱团取暖,都聚集在退休办那几间恒温下的房间。而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雾蔼,很温和的照射进来,而那间大小适宜比较紧凑的憩室,顿时充满着暖意。蹭着房间那暖人的温度,凑着性,很愜意地把话匣打开,意兴阑珊的说道。每每于此,受情绪感染下,一向寡言的父亲,偶尔也会腆着脸嘟嘟的说上几句。任凭那些散碎的枝末,就能把听众给忽悠的一楞一楞的,一个个的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其实对远征军的赴缅作战,其过程与细节部份,我知道的肯定要比他们多些,从史料上去查阅,去校勘,因史书上记载的更为详细。</p><p class="ql-block"> 滇缅作战其实就是针对滇缅公路展开的,日军切断了中国海上全部交通运输线,越南沦陷后,又切断了从越南到广西镇南关(友谊关),进入内地的陆路交通,唯独剩下滇缅公路还没阻断,日本为使援华的抗战物质,滞留海外运不进来,封锁中国经济,同时还能南北对进,用武力迫使重庆方面投降。值此,日本发动了东南亚战争,继越南沦陷后,便挥兵缅甸,驻守缅甸的英军放弃抵抗,缅甸仰光、腊戍、及各相关重镇相继失守,英缅军撤退到印度,致使滇缅公路被日军完全切断,援华抗战物质全都滞留在印度,仅靠驼峰航线维持,其运力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中国远征军第一次赴缅作战,以失败告终,滇缅公路被日军掐断,究其原因很多。其一;中英军队协助作战从头至尾就是一场蹩脚的文字游戏,满纸荒唐泪。按照《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而编成的中国远征军,从脱胎那天起,英国政府就从没放心过,一直保持戒备状态,根本不同意远征军进驻缅甸。害怕中国军队一旦占据了缅甸,若想再要回去会很难,缅甸是英国的殖民地,不愿看到被中国军队染指而永久失去。另外英国的防御重点是放在欧洲,在欧洲英国正在对德作战,仍处焦灼状态之中,没精力顾及亚洲。直到日军攻克缅甸东部重镇,仰光危机后,迫于无奈下,这才让中国远征军挥师入缅。原本是中英两国军队共同防御抗敌,临场演变为由中国军队掩护英缅军从缅甸往西撤退,逃往印度,英缅军指挥官亚历山大,再次导演一出亚洲版的敦刻尔克大撤退闹剧,面对数倍于日军的中国远征军,腹背受敌,偏师孤旅,独自地与日军鏖战,寡不敌众后也只好含泪撤离。撤退时只有38师,在师长孙立人率领下向西往印度退却,才保全了全师编制没遭到损失。</p><p class="ql-block"> 200师戴安澜师长负伤后被担架抬着,全师从胡康河谷进入野人山往云南方向撤离,全师仅剩2600余人安全撤回,戴安澜将军也在途中不幸离世。第5军杜聿明部听从蒋介石命令不愿撤往印度,从密支那向片马,腾冲方向撤退,进入野人山,进入野人山的还有22师廖耀湘部,以及96师由孟拱、孟关、葡萄、进入高黎贡山。远征军第一次赴缅作战,最后以轰轰烈烈开始,惨惨淡淡收场,103000人的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以伤亡56480人代价悲惨结束,大部份都是葬送在苍茫浩淼的高黎贡山,莽莽原始森林垒积着中国军人的累累白骨,许多人没能活着回到中国。</p><p class="ql-block"> 其二;1942年3月12日,中国正式成立“中国远征军第一路长官司令部”,卫立煌出任第一路司令长官,因卫立煌未到任,由副司令长官杜聿明代理指挥。但是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与参谋长史迪威相互之间的地位,蒋介石未做出明确规定,因界定不清,造成互不信任,相互掣肘。同时远征军内部还派系纷争,相互倾轧,以杜聿明、廖耀湘、等黄浦系军人,与毕业于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孙立人的英美系矛盾重重,重要决策很难落实到位。</p><p class="ql-block"> 其三;蒋介石从一已私利出发,害怕远征军撤到印度交由史迪威指挥,对其失去控制,明知撤往野人山是条死亡之路,却不管不顾,仍令他们从野人山撤退,造成远征军的大量伤亡,对滇缅抗战毫不负责,对他们的生命极其漠视。</p><p class="ql-block"> 纵观历史上的中国,几千年以来所延袭下的封建皇朝,历朝历代的封建帝王,就是视天下为已有,没有国的概念,只有对家的道统认知。江山社稷仅为一已私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所有都归属帝王,家天下便由此衍生而来。自然,蒋介石也有着浓厚的帝王思想,与诸多的封建帝王一样,也想窃国为已有,将国视为一已私器,即是私器,自然会以一已私利凌驾于国家和民族之上,只顾自已的如何统治,对国民的如何愚弄便可,而罔顾他人死活,不管百姓生存,也就不足为奇了。</p><p class="ql-block"> 尔后,这么多年来亲身经历的,还有弥足珍贵的那些见闻,使父亲对国民政府的认识愈深刻,就愈发感到无以复加的深深失望。</p><p class="ql-block"> 时光回溯到一九四六年,抗战胜利后,父亲从重庆下来,带着使命,前往汉口王家墩筹建汽车修理厂,厂址就选在空军机场附近。当时筹建工作进展的很缓慢,因交通部下拨的资金断断续续,工程也时建时停。好在这几年落的比较空闲,新厂毗邻机场,他与机场方面混搭的很熟,闲暇之余,也常被机场请去客串下机械师的角色,因飞机时发故障,父亲是常客,有时很晚也被临时拉去帮忙维修,当然这无疑是获得额外酬劳,赚取外快贴补家用的另种方式。</p><p class="ql-block"> 伴随解放战争的快速推进,前方战事愈发吃紧,长江防线很难阻挡解放军南下势头,国民党当局在做逃离大陆时的准备,机场决定迁往台湾。在迁移前夕,机场方面曾多次力邀父亲随机前往,父亲拒绝了,多年来对国民政府的失望,已深深的溶蚀到他的骨髓当中,早就厌恶了这样的统治,这样的政府,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台湾,孤零零的漂泊异乡。</p><p class="ql-block"> 晚年后的他,社会早回归到更加务实,更兼理智,更为包容的当下,也很客观的看待曾经的那段历史。历史终归是历史,是社会剪影的如实记载,它的偶发,它的幸存,呻吟也好,痛苦也罢,奋斗与抗争,崛起与荣光,它既展现了一个民族在特定历史时期的运作轨迹,也反映出一个民族在那段历史时期的精神风貌。 </p><p class="ql-block"> 斯人虽逝,没留下什么,但历史曾在存留过的短暂瞬间,如闪烁的流星,轻轻的划过了一道长影,特留下那段客观真实的记载。当年滇缅公路车载马龙时的繁忙景象,那时全民抗战的高度热忱,以及滇缅抗战遗留下的那些缺憾,那些伤痛,随着历史的湮没,也将留给后人无限遐想及辗转反思的空间。</p><p class="ql-block"> 但历史终究是历史,是不容篡改,不可磨灭的永恒。就如滇缅抗战也曾在历史的长河中泛起过涟漪,溅起过一朵小小的浪花样,也曾是全民抗战不可忽略的一部份,该给予它应有的认识与足够的尊重。</p><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后,战争早已远去,和平回归了大地,这些父辈们都先后作古,他们所经历过的那些轶事,也渐渐演绎成了故事脚本,有的被传诵成一段不朽的传奇。待尘埃落定后,这世间又显得如此的平静,不曾发生过什么,显得安然。</p><p class="ql-block"> 当落日的余晖渐渐地散去,一盏盏路灯被点亮,那街头巷尾,那些繁华处,这灿若星辰的灯火,星罗棋布似的光点又在城市的上空闪烁,使这座喧嚣的城市,在寂静时平添了几分祥和,几分安宁。而宁静背后,又不知会蕴藏着多少昨日的喧嚣与浮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1月4日写于印象华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