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少年各西东

王庆国

阿呆兄弟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那天，深夜传来噩耗，惊闻华良院士不幸离世，夜不能寐，恍如隔世。

从老湖塘中学《咸肉蒸饭》，到媳妇岭的《年猪》，从化工研究所丙烯氰水解，到药物研究所的CADD，四十年往事，历历在目…

清晰记得，1980年9月，我刚刚转学湖塘中学（现江苏省武进高级中学）不久，宿舍里经常有3个人一起搭伙吃饭，他们浓重的西乡口音，团队协作的淘米、蒸饭、取饭流程，引起了我的好奇。随着舍友的相互熟悉，得知他们三个来自东安，住我同舍的国亚是他们的带头大哥，正在高三（1）班复读，年龄最小的蒋华良在中三（1）班，看上去象个小跟班（当时只有15岁），瘦小的身影每天飞来飞去。常听国亚这么讲，蒋华良这小子聪明的不得了，初中便会大学微积分了，是个神童！要不是肝炎休学一年，今年也可以跟他弟弟国初一样参加高考了。由于经常在我们宿舍搭伙，慢慢的我们之间也会相互分享一些诸如咸菜、肉酱、咸肉蒸饭的美食，偶尔也会相互分享一些田埂上的故事。81年高考，我和国亚、国初都顺利考上了大学，华良则继续他的高中。

转眼到了1988年春天，我顺利完成了大学及研究生学业，选择了当时走在改革开放前列并且如日中天的常州化工研究所工作。报到那天，当周书记领着我到宿舍楼看宿舍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王庆国！你还记得我吗？我蒋华良喂！”没有想到，8年没见的小跟班，已经长成了一个满头卷发、英俊潇洒的小伙，浓重的西乡口音一点没变！只听有人在问：“阿呆！你们认识？”，当时我有些郁闷，国亚口中的神童，怎么变成阿呆了？后来才知道，华良87年南大化学系有机化学专业毕业后，早我半年来到了化工研究所工作，热情好客、正直善良、风趣幽默、大智若愚的风格被大家以“阿呆”昵称。

很幸运我被分到了阿呆同一课题组，我们拥有了共同的宿舍楼、共同的实验室、共同的李师傅（当时研究所内都称师傅，就如现在称老师一样）。记得当时纺织品市场发展迅猛，纺织助剂原料丙烯酸酯供不应求，价格成倍增长，而市场上另一种基础原料丙烯氰的价格却依然很低，所里要求我们课题组立即行动，用丙烯氰水解工艺生产丙烯酸甲酯，我和阿呆从查资料、工艺方案制定到小试实验，整整一个夏天，吃喝在实验室，终于在8月底完成了小试报告，催化剂的制备及产品的转化效率均达到了理想的效果。正当李师傅高兴地组织我们做中试时，市场形势发生了逆转，于是，中试被搁浅了…我和阿呆有些愤慨，开始怀疑决策者的智商。两个阴差阳错选择化学专业的人，每天都在讨论数学、哲学甚至玄学。终于有一天，阿呆说要考研，要考华师大的量子化学专业，一个与数学、哲学、玄学最接近的化学专业。

既已选好专业，备考对于天资聪颖、勤奋好学的阿呆来说，没有任何难度。那年冬天，大雪纷飞，春节放假，宿舍楼里就阿呆一人，大年初一我带着美食去宿舍看他，进门的一幕，让我想起了毛主席在延安窑洞读书的情景。5月底成绩出来，阿呆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进入复试，但好事多磨，录取通知迟迟不来，阿呆开始有些不安，我天天陪着他从爱因斯坦、弗洛伊德、达芬奇、牛顿讲到唐敖庆、徐志摩、蒋碧微、陆小曼等，有时甚至通宵达旦。阿呆是个极易兴奋的人，有时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旦启动，停不下来。到了8月初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华师大的录取通知书，阿呆也从焦虑的等待走向了华师大校园。

当时，化工研究所有一辆具有传奇色彩的三轮车，是王杰所长创办研究所时留下的精神财富，传承到我们这批85后进入研究所的学生娃时，只有阿呆会骑三轮车，而且，他还有双轮骑行的绝技。那时的三轮车，是搬运、转移生活物资的重要运输工具。高清、阿汤、鸭子新房装修及搬家，阿汤父母食物中毒送医院，阿唐急性肝炎、阿钱急性肠胃炎，徐岭卫校毕业，每次都是热心的阿呆骑着这辆三轮车忙前跑后，有时高兴起来，还会边骑边唱，我们骑着自行车随后，一路“西北风”唱到研究所。兄弟们结婚生娃，也离不开阿呆的鞍前马后，他做的抹布红烧肉，兄弟们至今记忆犹新。

……

几十年过去，当年的轻狂少年，或忙于家业、或忙于仕途，各自东奔西跑。13年左右，阿汤起头组了个群，17个异性兄弟姐妹从此组群“轻狂少年各西东”，阿呆还亲自为群组题了名。大家又象以前一样，欢聚一堂。每次聚会，总是会分享诸如阿超摸河蚌、阿强的闸水枪，中秋节10分钟吃掉6只鸡、抹布红烧肉等只有我们能听懂的故事，我也会向阿呆重提“耶路撒冷冷不冷”的话题，最后总是以阿呆的扬州小调《芦柴花》或样板戏收场。

大疫三年，兄弟们都知道阿呆忙于抗疫，都知道他正指挥着一群人争分夺秒地研发抗疫新药，没有人愿意去打扰他。大家相约，等疫情过后，来个《轻狂少年各西东》群十周年聚会。

没有想到，疫情还没结束，阿呆兄弟就倒在了抗疫的前线，永远离开了我们这群兄弟姐妹。引用当年王杰所长的话：“蒋华良这个人，天生就是个当教授的料，将来是国家的人，他要考研究生，我有什么理由阻拦他呢！”

是啊！阿呆天生就是国家的人，就是一个从士兵到将军的战士！倒在抗疫前线，是他最高的荣耀！

阿呆兄弟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