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据考古研究,中华民族是最早使用火的民族,在距今一百七十万年前就会使用天然火。而火正是引导人们发现煤炭使用价值的重要媒介。山西煤炭的储量惊人,过去曾有山西煤炭可供全世界使用一千年的说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张家营的煤窑清朝年间就有,当时都是一些官僚、地主和商人投资开办的。解放后随着我国人口和煤炭需求的不断增长,张家营煤窑也逐渐形成了规模。刘厂长介绍的这个窑主姓张,是本地的大户人家,他的煤窑属于私窑。私人煤窑由于事故频发,长期工一般很少,尽管私窑给的工资比正规的煤矿多,多数人还是干上一段时间就走了。一大早,肖利他们就坐着刘厂长的二一二来到了矿上。从车窗望去,只见山坡上尽是横七竖八的煤堆。煤尘飞扬,树枝灌木上黑黝黝的,山坡也成了黑黢黢的,天灰蒙蒙的,弥漫着煤烧焦的怪味。刘厂长和张窑主打了招呼。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只见窑主从怀里摸出一条好烟放进了刘厂长的车里。肖利他们不会知道,刘厂长给张窑主介绍工人是有回扣的,这窑主正愁人手不够呢,肖利三人的到来显然是解了窑主的燃眉之急。窑主指画着三人把行李放到了他们的住处,一条齐盘大炕上放着几卷黑黝黝的行李,房内原先住了十二个工人,加上肖利他们三个人的一共是十五套行李。肖利他们的行李还能看出模样,和另外的十二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放好行李后,窑主的侄儿领着三个人到值班房领取矿工服和矿灯。尽管是白天,值班室却一团黑,肖利他们勉强能看见里面的样子。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女人指着墙角的一堆工衣,从鼻孔哼出了三个字:“穿个哇。”矿工服还算干净,估计都是洗过的。三个人脱下自己的外衣换上矿工服,戴上安全帽和矿灯,就跟着窑主的侄儿去了半山腰的窑口旁。黑乎乎的井口让人不寒而栗,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很想传说中的无底洞。私窑没有升降机,一般都是斜井,井口虽大,到了里面却变窄了,三个人跟在窑主侄儿后面沿着缓坡向下走去。一路上肖利不敢仰头,生怕碰到窑顶横七竖八的支架。走了约摸五六分钟就到了井底,窑洞变了成水平的,借着灯光向里走去,不一会就遇见了拉着煤陆陆续续往回返的工人。一车煤五百斤左右,拉车的这些人都低着头,自顾往前走着。平路还算轻松,上井那段路估计就不会这么省劲了。不一会就到了掌子面,掏炭工就是从这里往出挖煤的,只见几个矿工正忙着用方木支架。矿工们没有任何人防尘措施,飞舞的煤尘肆无忌惮的攻击着每个人的呼吸系统,肖利不由地干咳了几声。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掌子面上有几个矿工正在把煤块往拉煤车上装。窑主侄儿安顿三个人不能在井下抽烟,明火容易引起瓦斯爆炸,干活要多加注意,煤块不长眼,拉煤时一定要多留点神,这大概就算是安全培训了。大约中午时分,他们又沿着原路返了地面。一出井口,刺眼的光亮让井下呆了很久的三个人感到一阵眩晕,他们赶紧闭上了眼睛……窑主侄儿告诉他们每拉一车煤都会出一张票,需要花钱随时可以到会计哪儿预支,饭钱要从工资里面扣,每天一块钱的伙食费,馒头烩菜管饱,隔三差五还会改善伙食……午饭过后,三个人就正式开始上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下午,肖利他们三个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每人也就拉出了一吨煤,可三人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窑里环境复杂,光线又暗,磕磕碰碰在所难免,问题是照这样干下去,人根本受不了,这也太累了。肖利本就没干过多少重活,每次拉着煤车上那段斜坡时不知道要歇上多少回,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由于控制不好力度还翻了一回车。王宝青和牛永平的情况也差不多,收工后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匆匆吃了一口饭后就回宿舍躺下了。有个四十来岁的矿工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对着他们笑道:“后生们,我看你们三个明天得卷行李走人,这活可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跟我看不上,我这光棍一条,干半年就出去好活半年,那一天死了也无球所谓,你们不一样,受不了这苦乘早走人,要么窝了窑里可就亏大了……”说完,又就着花生米自顾喝他的啤酒去了。旁边几个矿工都哄笑起来,有一个二十几岁的麻子脸笑道:“三楞哥,你都去那好活了,下回领上弟兄们都见识见识啊。”三楞一瓶啤酒已经喝了个底朝天,打了个饱嗝说道:“你们几个小球球,能挣成几个钱,好活啥了,攒点钱回去娶媳妇是正做,俺这岁数大了,娶媳妇是不可能了,也就能跑跑媳妇,红火一回算一回哇。”麻子脸又问道:“三楞哥,我看你也是个勤快人,挺能吃苦的,年轻时候怎就没打问地找个对象?”三楞说道:“都怪俺们家底薄,等老大老二娶上媳妇,俺都三十岁了,家里早就穷的啥也没了,谁家姑娘愿意嫁给咱了,俺就这命,注定一辈子流流河河受苦的命,不服不行。”说完后,情绪失落的三楞借着酒劲唱起了山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出大门扬了一把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双手手擦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上不了个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马蹄蹄跑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铜铃铃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走把哥哥的心揪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走三步来退两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牵红线把哥哥的腿栓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你看一看我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看一看你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难说难道咱们俩个难分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肖利本不喜欢这种唱腔,但听这唱词和三楞如诉如泣的声音,让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难过,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受苦人,一辈子受苦受累,可娶个媳妇都成了他们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他不由想起了李小红,想起遥远的家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